第35章和亲风波
已经恢复南梁皇子身份的江寒刃衣着华贵，端坐在南梁皇帝的下首位置，半点都看不出半年以前还在凌清影身旁做侍从的模样。
他早就在北齐使者的名单上看见了凌清影的名字，落难后好歹与她朝夕相处了一年，他清楚她此次前来必定是为了布防图。
江寒刃故作随意地将目光投向一众北齐来客，一眼便锁定了跟在淑仪公主身后的凌清影。
他怔了一瞬，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贵女装扮的她。
从前在广袤寒冷的北齐边关，习惯了烈风与策马的她日常总是以轻便的骑装或男装示人，乌黑柔顺的秀发只简单用一根发带高束在脑后。
而今日的她身着一件质地轻薄的淡粉色女式长袍，袖口和衣摆处巧妙地收窄，隐约透出她姣好的身姿，衣襟处还绣着大片海棠花和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色蝴蝶，明媚灵动。
一头乌黑长发也被巧妙地盘成了一个云髻，翠玉发簪装点其上，发丝间还隐约可见几缕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身装扮与她之前相较虽已称得上繁复，但整体看来既不过分华丽又不失高雅，尽显高门贵女之姿。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队首华贵美丽的淑仪公主身上，江寒刃的眼中却只看得见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粉色身影。
直到众人向南梁皇帝行礼问安后直起身，江寒刃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凌清影安静地站在淑仪公主和睿王身后，目光扫过宴席上南梁的各位皇子与臣子，同样注意到了许久未见的江寒刃。
他坐在那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目光并未分给北齐使者们半分。
她很难把眼前这高贵从容的皇子与她的贴身侍从阿煦看作同一人——当初被她救下时，他骗她说自己没有名字，她便为他取了“煦”这个字。
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他那时一定在心里嘲笑她愚蠢吧。
淑仪公主和睿王被请入座，凌清影坐在了两人身后，正巧透过中间空隙与江寒刃遥遥相对。
宴席觥筹交错，南梁与北齐两方谈笑间是掩不住的暗流涌动，几番言语交锋后终于进入了和亲正题。
“淑仪公主倾城之姿，睿王殿下神武非凡，皆是人中龙凤。”南梁的礼官笑眯眯开口夸赞，却始终没说南梁准备由哪位皇子迎娶淑仪公主。
翻来覆去说了半晌废话后，见睿王隐有不耐，南梁皇帝才伸手一挥：“朕这几位皇儿里当属寒刃容貌最为出众，从前在北齐皇宫中想必与淑仪公主也曾有所往来，朕看他们二人实乃天作之合！”
此话一出，北齐使者纷纷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南梁三皇子江寒刃因生母身份低微不得皇帝宠爱自小便被送往北齐为质，几经辗转半年前才重新回到南梁皇宫却仍不受待见。
年纪比他小的四皇子刚及弱冠便已封王，他回来后却始终以皇子身份留在皇宫中，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
南梁皇帝偏偏要将淑仪公主许配给这样一位空有容貌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子，羞辱北齐之意昭然若揭。
淑仪公主本人对此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睿王面如寒霜，不卑不亢地质问道：“我北齐为两国交好才行和亲之实，并非求着南梁迎娶我国嫡亲公主，陛下这是何意？”
凌清影眸光微动，再次看向对面的当事人之一，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他们正谈论羞辱的不是他一样。
看来他在南梁过得也没有想象中的快活。
那日所有人都说他擅闯密室偷走了布防图，在南梁下属的护送下打伤府卫扬长而去，可凌清影并未亲自得见，对此事尚存疑虑。
至少应该过问他一遍，听听他如何解释。
或许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太久，江寒刃突然抬眸，二人蓦然对上了视线。
她看见他眼神玩味，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大小姐，好久不见。”
凌清影看懂了，却没回应他，径自侧首移开目光。
南梁皇帝与睿王几番争辩后各退一步，对于迎娶公主的人选容后再议。
原以为今日宴席的洽谈结果便是如此，凌清影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素闻清影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与凌将军戍守边境十余年，虽是苦寒之地百姓却衣食无忧，蛮人不敢来犯。只有此等女子才堪配我南梁国君啊。”
说话的是南梁礼官，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郡主的名号是北齐皇帝临行前才给凌清影随手封的，意思是让她找不到布防图便以和亲之名留在南梁徐徐图之。
至于嫁谁他并不在意，皇子也好，大臣也罢，就算是作为陪嫁侍妾与公主共侍一夫也并无不妥。
可问题在于南梁刚提出让公主嫁给徒有其表的三皇子，转头又盛赞一个将军之女才配得上南梁皇帝，这无疑是在打北齐皇室的脸。
凌清影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谬赞，清影不过边境一介女流，岂敢与皇室公主相较。承蒙我国皇帝陛下厚爱，得赐郡主名号已是清影莫大的荣幸。至于婚姻大事，清影自当听从两国安排，但求一个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归宿。”
她的声音清脆，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并无僭越之意，又巧妙地回击了南梁礼官的唐突提议。
她的话语落下，宴席上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有的露出轻蔑的笑容，有的则是若有所思。
江寒刃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再次举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南梁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清影郡主，果然有将门之风。”
他并未对她的归宿表态，只是说了句对凌清影的赞赏，这暧昧不清的态度耐人寻味，众人各怀心思，看向她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探究和深意。
凌清影倒是认真思索起来，若是真的入宫为妃，探听到布防图下落的胜算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