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你不要到处乱按。”
冯默别开眼，视线落在梁棪脸上。
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垂在额前，遮挡了稍许眼里的锋芒和锐利。
客厅的顶灯很明亮，梁棪感受到一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擦头发的动作没停，长腿往前迈出几步，停在了和冯默一段距离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湿热的气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气味随热气蒸腾，是冯默熟悉的味道。
冯默环顾周围，没有发现冯朗的身影。客卧的门虚掩着，隐约可见床上躺着的身影，仔细听，还能听到起伏的鼾声。
冯默向梁棪示意自己手里拿着的衣服，“天热，给你和冯朗一人找了一套换洗衣服。”
“有药吗？”
梁棪没有去拿他手里的衣服，只是放缓了擦头发的动作，似乎是不经意的一问。
“药？什么药？”冯默一时没反应过来。
彻底停下手上的动作，梁棪直直看向冯默。
“我受伤了。”遮挡眼睛的头发被抄到了额头上方，眼里再度染上了锋芒。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夜色掩映的关系，这些锋芒在不经意间被他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刚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扔过来的椅子砸到了。”
说这话时，他像一只动物世界里的刚捕食完的狼，虽然饱餐一顿，倍感餍足，但长途跋涉，又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淡淡的哀怨。
“伤到哪里？刚在派出所也没要求验伤吗？”冯默的音量也没有多高，语气也没有多重，但梁棪就是觉得他和刚刚那个冯默不一样。
“就在这里。”梁棪嘴里说着‘这里’，却没有明确指出伤处的所在。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冯默刚想看清楚‘这里’是哪里，一只手便被抓握着按在了肌肉坚实的腰腹上。手腕上不容忽视的力道，掌心下湿热的皮肤，都让这一刻显得不那么真实。
衣服掉落在地上，身体失去平衡往前倾，好不容易稳住脚下，人已经被拉到了和梁棪呼吸可闻的距离。
“你刚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没看到吗？”
被按住的地方，只能感觉到又热又硬，也看不到是不是真的有伤，冯默试图抽回手，想看清伤况，奈何梁棪不松手，他抽了两下都不管用，便只好放弃跟他的武力比拼。
梁棪虽不是体育特长生，但毕竟是校篮球队的，平时少不了操练。何况，那天在东城大学的篮球馆，他亲眼见到梁棪在一群有明显身形优势的体院生面前，武力值仍然吊打对方，他就知道自己这点武力值在梁棪面前根本不是个儿。
“你松开手，我才能看清你的伤。”这个距离，冯默说话时气息都喷吐在梁棪喉结和锁骨的地方，让他心头不自觉一动。
“我还以为你刚是看到了我的伤，才盯着我看的。”他说话的样子认真恳切，好像他说的就是他真实所想的，他说的每个字也都是字面的意思，可冯默就是觉得他在揶揄自己，他在暗指自己刚刚是在窥看他没穿衣服的样子，这直觉十分强烈，但他证据不足，不敢胡乱指控。
“不是要药吗？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拿药箱。”
梁棪松了手上的力道，冯默立刻将手抽了回去，那块掌心下的皮肤果然透着紫红色。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搭在沙发靠背上，又从电视柜下方取出药箱。“还有没有别的……”说着话，一回头正好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身后的梁棪。
冯默被撞得往后差点没站稳，“你别挡我，去沙发坐好。”跟一堵墙似的……最后一句冯默没说。
梁棪往旁边一让，让他先走。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冯默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签，又找出一瓶喷雾。他自己不常受伤，这些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药品不是很齐全，只能起到用总比不用好的效果。
冯默用棉签蘸取了碘伏，埋着脑袋凑近了给梁棪上药，“表面伤看着不是很严重，你还有没有别的感觉?”冯默说着将手指覆在距离伤处一公分的地方，稍稍用了点力道往下按压。
指下的身体突然一颤，接着迅速往后撤离了一分。
“很痛？”冯默歪着脑袋，看向头顶上方的梁棪，“如果有剧烈疼痛感，很可能就骨折了。”
想再往伤处按压一次，观察梁棪的反应，手还没触到梁棪，就被他抓着手腕拉开了一点距离，冯默不明所以地看着梁棪：“痛你就出声，不用强忍着的。”
“不是痛。”
“……？”
梁棪放开他，眼神晦涩，声音暗哑，“你不要到处乱按。”
不要……乱按……？明明只是按了一下伤口……而已。
冯默不是傻，他只是……只是没往那方面想，梁棪这么一说，他那根筋才彷佛被拨了一下。
冯默有些尴尬地捏着手里的棉签，好不容易花了半小时才平静下来的心绪又有了起伏的趋势。按下心弦，冯默赶忙从一旁的医药箱中拿出喷雾，动作有些大地摇晃了几下，然后快速轻喷在梁棪腰腹上那块紫红色的淤痕周围，接着又拿出一片创口贴贴在了颜色最深的地方。
只要眼睛盯着受伤的地方，果然就可以做到心无旁骛。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你转过去我看看你背上。”
背上也有两处淤青，好在都不是很严重，冯默如法炮制，往伤处擦了药，又贴上创口贴。这期间梁棪都异常乖顺。
冯默将药品放回医药箱，没再放回原位，就搁在了茶几上。
看着梁棪白皙结实的身上被他胡乱贴着的创口贴，冯默觉得实在算不上好看，说得更严重一点，实在有点破坏美感了。
“贴着创口贴，睡觉的时候伤口就不容易被摩擦到了。”冯默替自己的杰作强行解释。
好在梁棪对他的粗糙的医术没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