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海底两万里(6)
第75章海底两万里(6)
夜晚十点五十分,在战舰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又有电光亮了起来,还是跟昨天夜里一样强烈耀眼。 那条独角鲸好像一动不动,随着海水荡漾着。也许是白天跑得太累了,睡着了。法拉古舰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决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他下达了命令。为了不惊醒对方,“林肯号”将航速降低,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在大海中碰到睡着了的鲸鱼而攻击成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尼德·兰也不止一次在鲸鱼昏睡的时候叉中了它们。加拿大人又到了船头斜桅下,走上了他原来的岗位。
战舰毫无声息地、缓慢地前进着,在和这怪物距离有三百七十米左右的时候,将气门关掉,船靠惯性移动着。船上的人屏住呼吸。甲板上一片沉寂。我们距离白热的焦点不到一百英尺了,光度越来越强,照得我们的眼睛发花。
这时,我伏在船头前面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尼德·兰,他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手里锋利的鱼叉。他距离那头睡着的动物还有不到二十英尺的距离了。
突然,他猛地伸出胳膊,将鱼叉投了出去。我听到鱼叉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和坚硬的躯壳碰撞了。
对面的电光突然灭了,两股巨大的水柱猛地向战舰的甲板喷了过来,犹如一股激流从船头向船尾冲去,将船上的人们冲倒了,护墙桅的绳索也被打断了。
接着,我们的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还没等我站稳脚跟,我已经从船栏杆边被抛到大海里了。
种类不明的鲸鱼
尽管突如其来的落水把我吓得够呛,但当时的感觉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我一下子被抛进了大约二十英尺的大海深处。虽然我沉在了深水里,神志却很清醒。我是个游泳高手,当然跟拜伦或爱德力·坡那样的游泳大师是无法相比的。我两脚一用力,使劲一蹬便浮出了水面。
用眼睛寻找战舰的方位是我浮出水面后最关心的一件事。船上的人是否知道我被抛到了大海里?“林肯号”是否改变了航向?法拉古舰长放小船下海了吗?我有希望获救吗?
四周一片漆黑。我隐约看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慢慢消失在东方,因为离得远,已经看不清它的标灯了。那肯定是我们的战舰。我觉得自己完蛋了。
“救救我!救救我!”我大声喊叫着,两手拼命地向着“林肯号”游去。
我身上的衣服湿了贴在我的身上,非常碍事,我使不上劲。我透不过气了!我在往下沉……
“救救我!”
这是我最后的一声呼唤。我的嘴里呛了好多海水。我努力地挣扎着,我就要被卷入深渊中了……
突然,我感觉一只很有力的手拉住了我的衣服,我被托出了水面,我听到耳边有说话的声音,是的,确实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如果先生愿意趴在我的肩膀上,这样会轻松很多。”
我一把抓住我忠实的康塞尔的胳膊。
“是你呀!”我说,“原来是你呀!”
“先生,正是我,”康塞尔答,“我愿意听先生的吩咐。”
“是刚才被撞的时候把你跟我一起抛到大海中来的吗?”
“才不是呢。我是为了服侍先生,跟着先生跳下来的!
真是可敬的小伙子,他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
“战舰哪里去了?”我问。
“战舰呢?”康塞尔一边回答一边转了个身,“我觉得先生就不要再指望那艘战舰了!”
“你说什么?”
“我是说,在我往大海里跳的一刹那,我听见掌舵的人喊:‘舵和螺旋桨都坏了。”
“什么?都坏了?”
“是的!是被那怪物的牙齿咬坏了。我想,这是‘林肯号’受到的一点儿小伤。可是,对我们来说这种情况不是很好,因为船的舵失灵了。”
“这么说,我们完了!”
“可能吧,”康塞尔十分冷静地回答,“不过,我们还可以支撑几个小时,我们可以在这几个小时里做很多事情!”
康塞尔坚定和冷静的话语使我很受鼓舞。我游得更有劲了,但我的衣服把我包裹得很紧,就像一块铅皮一样,它使我的动作无法舒展,我觉得自己难以支持下去。康塞尔看出了这一点。
“先生,请允许我把你的衣服割掉吧。”他说。
他把一把刀子放在我的衣服下面,从上到下快速地割开了衣服。然后,他动作灵活地帮我脱掉了衣服,我就抓住他开始游动起来。
然后,我也把康塞尔的衣服脱掉了,我们就一起肩并肩地在水上开始了“航行”。
可是,我们面临的处境仍然很危险。我们的失踪可能没被发现,即使被发现了,已经受到损伤的战舰也不可能回到这边来救我们。现在,大船上的小艇是我们唯一的指靠了。
康塞尔对这个假设做了很冷静的分析,并相应地做了随后的计划。这个小伙子的性格真是很奇怪!他就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沉稳冷静!
他认为,既然现在我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林肯号”放下小艇来救我们,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努力坚持,坚持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才能等到小艇到来。于是,为了不使我们俩同时把力气耗尽,我决定我们要分开来使用我们的力量。下面就是我们商量好的办法:我们两个人中,一个人交叉两臂,伸直双腿,朝天躺着,浮着不动,另一个人一边游水一边推着这个人前进。这种“拖船”的工作,每人不能超过十分钟,我们这样替换着做,就可以在水面漂浮好几个钟头,也许可以一直支持到天亮。
这是只能靠碰运气的事!不过希望本来就是扎根在人心里的啊!而且,我们还是两个人。最后,我可以肯定一点,虽然这看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逼迫自己“绝望”,现在也根本做不到!
战舰和那个鲸鱼相撞是发生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我们还得再游八小时,才能等到太阳升起来。我们这样替换着游,肯定可以坚持游八小时。海面上风平浪静,节省了我们不少体力。我有时想用眼光看透这浓重的黑暗,却什么也看不见,打破黑暗的,只有我们的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的一点闪光。我看着闪闪发光的波浪,看着它们被我的手臂击成浪花,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我们好像是在一个水银浴场里游泳。
到了凌晨一点左右,我感到特别疲倦。四肢剧烈地痉挛,变得越来越僵。康塞尔不得不来扶持我,于是保全我们两个人生命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开始喘起了粗气,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了。我明白,他也无法支持太长的时间。
“放开我!别管我了!”我对他说。
他回答:“让我丢下先生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先生的前头!”
这时,一片厚厚的云彩被风向东边吹去,月亮从这块云彩的边上露了出来。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这仁慈的月亮使我为之一振,又有了力量。我抬起头来,向四周望了望。我看见了那艘战舰,距离我们大概有五海里,远远望去,漆黑一团。但是,却没有一只小艇!
我想喊。可是离得这么远,叫喊又有什么用!而且我的嘴唇肿了,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康塞尔还能说出话来,我听到他连续喊了几声:“救命呀!救命呀!”
我们停止动作,侧耳静听。虽然我的耳朵因为充血而嗡嗡作响,但我还是觉得好像有人在对康塞尔的呼喊作出回应。
“你听见了吗?”我有气无力地问。
“听见了!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