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温鹤岭怔然,久久不能言语。t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师父……此话何意?”
衡云子收剑,化作了柳条。
他从芥子囊中取出布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轻声道:“原来使的是欺瞒人的手段——衔季,与其在这儿盼着一窝虚无缥缈的兔子,不如先想想,该如何向褚玉解释。”
虚无缥缈?
温鹤岭仿佛听见一阵微弱的嗡鸣。
从脑中,从耳内激荡而起,缓慢冲散着他的意识。
方才手骨断裂,脖颈被戳出血洞的剧痛都没使他昏沉半分,这会儿他却感受到一阵迟来的眩晕。
视线恍惚片刻,又渐渐归于清明。他扯开嘶哑的喉咙,道:“你把话说清楚。”
许是因为惊愕未消,他将礼仪分寸丢了个干净,只想要逼问出一个答案。
衡云子双目含笑,却无端折出蔑然冷意:“衔季,不过是吞了她的一簇妖火,如何能生出一窝兔儿来呢?”
轻飘飘丢下这话,他转过身,作势离开。
但刚迈出一步,他忽又停下。
现下他心绪大好,连手中的柳条儿都生出了嫩芽。
他折身,擡起柳条敲了敲温鹤岭的肩。
灵力如涓涓细流,淌过那些可怖的伤口上。
不过眨眼间,就将他浑身的伤口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颈上的血洞,腹前的剑伤,耳上的鞭痕,连同身上干涸的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而是衣衫上的裂痕破洞,也都补得完好无损。
好似方才的对峙与争执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温鹤岭僵坐着。
疼痛不再,他仍能感受到气海中那一汪平静的妖火。
如今他已经适应妖火带来的灼痛。
在这日复一日的挣扎里,他也逐渐接受了桑褚玉的期许,尝试着去相信腹中确然孕得了灵兔。
甚而开始等待。
等着妖火与灵气相融,再分出几团胎兔。
到那时,她再摸胎,或也能摸出些什么。
一开始,他也有过怀疑——
妖火迟迟没有动静。
但他又想,妖与凡物不同,定然会慢一些。
而他与褚玉都是有耐心的人。
再等上些时日,胎兔总会成形。
况且这等待也恰恰给了他机会。
她现下有可能不喜欢他。
可若有了一窝兔子,或许她会答应结契的事。
经年累月的相处,也有可能积攒出一点儿感情。
便是这不切实际的期许,惑着他,引诱着他,使他一步步接受这堪称荒谬的情形。
他在这些天的独处里,将每一件事都想得清清楚楚。
备受折磨,又逐渐明悟。
但现在他却告诉他,都是假的。
只是吞了团妖火。
这与将他从崖底救起,又在攀上崖边的前一瞬,割断了那拉拽着他的绳子有何分别。
陡然间,他竟生出股恨意。
忌恨汹涌,从心底深处澎湃而起,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吞噬干净。
温鹤岭死死盯着衡云子离开的背影。
在他跨出门的前一瞬,他忽道:“师父好像很高兴。”
不冷不淡的一句,使衡云子顿住。
他转身看他,毫不遮掩情绪。
“是了。”他笑道,“你不高兴吗?等和褚玉解释清楚了,便能离开,再无需被锁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