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阿娘
晚膳两人是在草原上吃的,在一家农户家里,起因是李桃之拉着宋沅庭,帮着当地农户赶了一下羊,本意是体验,可谁知,这位农户过意不去,提出请两人吃一顿全羊宴。
在北夏,他们的吃食主打炖、炒,这烤肉鲜少吃,故而,李桃之起了好奇心,便也拉着宋沅庭留了下来。
宋沅庭今日尤为顺服,竟也随她意,留了下来。
南尧农户用膳,大多是在屋外,一张四方桌,几把凳子,一壶酒,一叠花生米,能坐上一晚上赏月唠嗑。
李桃之与宋沅庭坐在四方桌上,农户大爷忙拉着妻子,给两人送来一些小食,包括一壶茶,一壶酒。
“娘子,郎君,多谢今日牧羊之恩,这是我家郎君自己酿的青稞酒,不辛辣,二位尝尝。”农户的妻子着一身粗麻衣,身上留着淡淡香气。
李桃之道了谢,接过酒壶给宋沅庭道了盏酒,“皇兄尝尝这大西北的青稞酒。”
宋沅庭看了她一眼,嗯了声,接过。
夫妻俩走后,李桃之话匣子打开,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笑道,“这花生米可真脆,配上小酒,甚美。”
宋沅庭搁下酒盏,拿起茶壶给她倒了盏茶,“这酒微辣,你喝茶。”
“我为什么不能喝酒?”李桃之蹙眉,有些不悦。
“乖。”宋沅庭将茶盏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喝茶。”
李桃之方欲开口,可一股熟悉的清香映入她的鼻尖,她眼睛睁大,垂眸盯着桌上的茶盏,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浮上心头,她猛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啪”一下,茶盏被她用力置在桌上。
“怎么了?”宋沅庭问。
“这茶......”李桃之颤着声,忙拉着宋沅庭的袖子,开口,“是我娘制的。”
“什么?”宋沅庭有些微怔,“你娘不是......”
李桃之摇头,澄澈的眼眸涌上泪花,她晃着宋沅庭的袖子,嘴唇微张,“皇兄,真的是我娘制的,这口感我一辈子忘不掉。”
因为情绪激动,她的眼尾泛红,黛眉微拧,整个人楚楚可怜。
宋沅庭接过她喝过的茶盏,浅啜一口,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杯子紧了紧,“是桂花茶。”
他微怔了下,随后开口,“桂花在西北鲜少,这地常年干旱,就算莫干草原也不例外,桂花难以生存。”
“你相信我?”李桃之看向他,有些不太真切。
宋沅庭微微颔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染上一股坚定,“嗯,朕信你。”
“我娘没死!”李桃之拿起帕巾擦了擦眼,她眨眨眼,长睫微颤,“我娘活着!”
“朕信。”
从前,宋沅庭喜欢用证据说话,说来荒谬,此刻,他居然无比相信,她口中的话,居然觉得一个染病之人,死里复活了。
又或许,柳西宁,压根没死。
李桃之情绪稳定后,农户送上来一盘烤羊腿,孜然烤肉的香,猛地扑入鼻尖,李桃之抿了口茶,喊住农户,问,“大爷,这茶甚香,不知西北之地居然还能种植桂花吗?”
农户大爷放下盘子,听到她说的话,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地摸着下巴,说道,“这茶啊,是一个故人留下的,已有多年了,今日来了贵客,特拿出来招待二位。”
“故人?”李桃之有些困惑,这故人总不能是从前的阿娘吧?可这茶色仍新鲜,似近来才晒干的,绝不是什么陈年旧物,这大爷有所隐瞒。
“是,一个旧友罢了。”大爷说完,眼睛眨了眨,又问,“如若娘子喜欢,这边还有一些,给您带走。”
李桃之想了想,嗯了声,擡起头,露出淡淡笑容,“麻烦您了,给我一点点就行。”
“行,这就给您弄。”大爷笑笑,转身离开。
农户大爷走后,宋沅庭沉声道,“他撒谎。”
“什么?”李桃之转头看向他问,她的长睫扑闪扑闪,在月色下尤为朦胧,一身玫红色的长裙,给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明媚与张扬,洁白的脸,因喜悦,染了红晕,凑到他身边问时,一双脸极清晰露在他的眼中。
宋沅庭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指腹的薄茧摩擦这她柔嫩的肌肤,李桃之忙将脸撇了回去。
“方才你问时,那大爷神色躲闪,小动作不断,他在撒谎。”宋沅庭笃定道。
“他为何要撒谎?”李桃之问。
宋沅庭摇头,他拿起木著夹了块羊腿放进李桃之碗中,“先别想了,总而言之,你娘活着的几率甚大,先尝尝这羊腿,吃完回头再议。”
说完,男人也夹了块羊腿放进碗中。
李桃之掩下心头的烦躁,低头拿起筷子,开始捣鼓羊腿,忽然,她想起在西深山时,他也曾大口大口和那些士兵吃肉喝酒,虽一身清贵,可却截然没有端着架子。
思及此,李桃之擡头,一眼瞧见男人正拿着帕巾,包裹着羊腿的骨头,拿在手上慢条斯理啃着。
李桃之见他这样,也学着拿起帕巾裹着羊腿,拿在手上。
果然,比用木著方便多了。
孜然的香味,伴着烤肉的香,在口中漫溢,每咬一口,她就被惊艳一次,羊肉烤得极酥,又脆,李桃之吃的满嘴油,她忙用帕巾擦擦手,又擦擦嘴。
再擡头,看向宋沅庭,只见他手缝里干干净净,脸上亦是,没有一丝油渍,雍容华贵,如在宫中吃着宫宴。
她怔然了下,忽然觉得,碗中的羊肉不香了。
之后,农户又送来了爆炒羊肉,包括清炖羊肋骨,这道美食,只加了盐,撒了一把葱花,可味道极为鲜美,一根羊肋骨,沾上特制的酱汁,咬上一口,不腥不柴,酱汁加了醋,相反,酸酸甜甜,极为可口。
最后,才上了一道简单的家常炒青菜,李桃之吃得少,最后一叠青菜,她只吃了几片叶子,便搁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