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替小阿政出气
嬴政星月兼程地从东郡赶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找赵政,而是提着他的含光剑直奔太后宫中。
山高路远,即便他一路上快马加鞭,从他得到了嫪毐叛乱的消息到处理交接好郡丞的事物然后赶回至咸阳,已经过了月余。
大部分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没有自己,赵政也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事情,只是他明明用了这样温和的法子,事情却还是到了这一步,即便他有所预料,也会很难过吧?
许久以前,嬴政就暗下决心要陪着他的,可是事情发生了,终究还是没能在对方的身边。
其实他也以为,这一世赵姬还没生下两个孩子,事情就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原来,他和赵政从来都是殊途同归的。
因为喜欢,才愿意以一国太后之尊为个男宠生孩子,因为喜欢所以会爱屋及乌。
也因为如此,只要他想动嫪毐,这件事的结果便早已在冥冥中注定了。
可嫪毐是自取灭亡,于他或者他们,又有何相干呢?
“赵政不能不孝,但是朕杀了你,不孝的罪名便不会由他担着了。放你这样逍遥自在,假以时日又会惹出第二个嫪毐来。”嬴政的剑刃抵着对方的脖颈,眼下一片冰凉,他对这个所谓的母亲没有期待,但是赵政有。
他是心疼赵政,也是心疼那时候的自己。
赵姬一身素白的衣裳,不施粉黛的模样是替人守丧,神色有几分复杂地看着眼前人,被人眼底的杀意和冰冷吓得有几分哆嗦:“你是赵政的臣子,你杀了我,真当天下人不会议论吗?”
即便她挚爱之人离开了,但她还是想活着,这辈子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但不会喜欢到和他同生共死的地步。
可是她喜欢他,喜欢到即便清楚他是逢迎讨好谋求算计也想惯着他的地步,只要他不离开自己。
在他面前,自己才像个人,而不是被人送来送去的货物,不是用来发泄的工具,不需要她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即便她心里恨极了那个人也还是要去讨好。因为那人是她的丈夫,是身份尊贵的王子,是之后的秦王,是当初将她送出去的丈夫想要逢迎讨好的对象。
所以她要伺候好他,还给他生了孩子。
可是嫪毐不同,嫪毐是她选择的,喜怒哀乐皆凭本心,让她觉得活在世上是如此的美好。
她在意对方,但从来没想过会为对方去死,她害怕未知,更因为她知道嫪毐并没有多么的喜欢她,可即便这样,她依旧甘之如饴。
“赵政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能比得过你的情人,他只是想……你为了嫪毐哪怕有一次做的事情是为他考虑的亦或是考虑到他的,哪怕就这样一次。
如此而已。”嬴政这话是为赵政问的,也是为曾经的自己问的,时日过去了那样久,他以为他不在意了。可当旧事重演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莫名的钝痛,“他放过嫪毐一次,也保全了你的颜面。身为人子,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伤他的心?”
趁着夜色,赵政在听说嬴政回来又直奔太后处的消息便匆匆赶来,方才行至门外,便听见嬴政这样的一番言语,赵政匆忙的步伐僵在了原地,只闭了闭眼,先生这般维护自己,他便不难过了。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恨不得将心掏给对方。
“我没有想伤他的心,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看着他长到这样大,即便不喜欢,又怎么能真的无情?
只是赵政面善心狠,他是秦王,嫪毐比他更需要我。”赵姬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她被人紧逼至墙角,周围的人只看着却不敢上前。
“其实在太后心中,是嫪毐比他更重要不是吗?是秦王也是人,即便再心狠,即便再聪明早慧,心也是会痛的。”嬴政闭了闭眼,回想赵政在自己面前带着点稚气又可爱的场面,没有人想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这般聪明工于心计,没有人想真的做一个狠心薄情的人。
只是迫不得已,被人推着走,你不这样做,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嬴政想维护少年身上自己已经不复存在的意气,就当是维护那个不曾被人维护过的自己,如此而已。
“先生,放了她吧,寡人不想你出事。没事的,寡人不在意,寡人有先生就足够了。”赵政蓦然出现在殿内,嬴政转头看向人,只见人勾了勾唇角,眼尾微弯,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嬴政深深地瞧着来人,犹豫了几瞬,最终还是收了手,他一时气急。可即便这样也是下不了手的,何况太后死了,又该如何收场?
“走吧,走吧。”赵政近身去牵人的衣衫,“许久未见,先生难道不想我?”
嬴政无奈收剑入鞘由着赵政牵着他离开,余光看向人脸上的喜色不由得问道:“若今日朕真的杀了她,你会恨我吗?”
“先生为何这样说?若真的杀了,寡人只是苦恼该如何保全先生。”赵政侧头去看他,“先生回来,我很高兴,其余的,我都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嬴政反问。
二人走到了熟悉的地方,那一年,赵政生辰在这里吹风。那一年,他收到了嬴政的生辰礼,那年,他同嬴政讨论宋玉的风赋,立志要掌握一场改变这七国时局的狂风,揉碎这漫天乌云。
如今过了这样久,他们依旧,却又有稍许不同,赵政遣散了宫人,牵着嬴政坐下,从袖中摸出几个枣递给了嬴政,手指触碰到人的掌心,只觉得心口发烫。
“其实是在意的。”赵政咬了一口枣,任由北风刮蹭过脸颊,相较于方才的激动,心境平复了几分,“但是在意也没办法,有些的你注定得不到。
寡人是秦王,可以拥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山珍海味,可以杀伐果断决定人的生死。可别人对我的感情,我从来无法决定。”
“也因为我是秦王,旁人都尊我敬我。像先生这样待我的,只有一个。”赵政微微仰着头,看着细碎的星子感慨,只眨了眨眼,长叹一声。
少年人的眼底有稍许湿润,因为他是秦王。所以这幅神情从来不会被人看见,都说人非草木,可没有人会将君王当作人。
嬴政看着少年的模样,许久未见更显硬朗了,思念和莫名的情绪交织,他忽然很想去抱一抱此刻的赵政,告诉他没关系,在自己这里他可以脆弱,也可以无理取闹,没必要做那个无坚不摧的秦王。
他可以帮对方统一天下,可以替对方稳定大秦,可以帮对方笼络人才。但他实在是没办法替对方找一个与之两心相许的。
因为嬴政没遇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赵政喜欢怎样的,而那个人又是否会真心待他?
嬴政一只手中拢着枣,含光剑被随手放在了一旁,伸出另一只手去最终摸了摸赵政的头,柔软温热的触感,赵政舒服得眯了眯眼。
“昌平君如今是丞相了吧?吕不韦在请辞?”嬴政才至咸阳,一路上风尘仆仆,却还是忍不住关心这些事。
“先生好生聪明,嫪毐的党羽及其三族都被问罪了。
如今寡人势大,吕不韦心知寡人不喜他,便主动请辞要求还政于君。
他门客党羽众多,我又能真的奈他何?他倒是懂得审时度势,比嫪毐强多了。”嬴政谈及这个话题,赵政就顺着人说了下去,“他虽出身商贾,却是真的有能力的。若他不是寡人的仲父,寡人定会用他。
可他同母后,实在是让寡人难以接受。
可若是同意了人的请求,又会被世人说作忘恩负义。”
“这是他自己的请求,何况嫪毐是他的门客,此等谋逆大罪,若株连怪罪于他,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