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

“皇后娘娘——”定安有些无措的站起来行礼,被皇后娘娘伸手扶了起来，“好了好了，这又没外人,别动不动就行礼。”

皇后细细的打量定安,现在都快入寝了，定安身上穿着的也是家常的一件袍子,卸了脂粉之后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嘴唇只是淡淡的粉色，气色有些不好——

皇后拉了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喝药了没？这次断断续续也有半个来月来吧，怎么还不见好,实在不行就换个太医看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年纪轻轻比我们年纪大的还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喝过药了，我已经大好了,太医也说了,服完这一剂药就可以停了,慢慢吃些温补的膳食,等天气暖和起来，人就轻快多了。”定安低低的道,“多谢娘娘惦记，这么晚还来看我。”

她单薄的身子依偎在皇后身边,有些像个孩子，让皇后心生怜爱,“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虽不是母女可好歹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听得你病了自然担心了。”

定安的手抓着皇后娘娘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两人相处时并不逊色于真母女，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皇后摸着定安柔顺的头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就乖巧懂事，我也没个亲生女儿，把你接到身边便是想要弥补这个遗憾，把你当亲生的一样看待——”

定安低低的嗯了一声，抱得更紧了些。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皇后的声音越发柔和了，语气充满了无奈与叹息，“需要你折腾自个儿身体，闹出一身的病，本来就没点肉，现在愈发瘦了，看着就让人心疼。”

“娘娘——”定安呜呜的哭出声，“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厌弃我了——”

“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想。”皇后正色道，“难道有谁在你身边嚼舌根了？皇上把你接进宫，还在我的宫里教养，便是把你当做亲生的看待，你以为公主的封号谁都能得？”

“娘娘——”定安哭得更凶了，似乎受了非常多的委屈，积攒在一起终于发泄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怕——”

皇后抚着定安的背，叹了一口气，语气越发柔了，“他们男人间的事情，与我们女儿无关，皇上不会迁怒到你身上，我也会护着你的，别怕，别怕。”

皇后这话倒是真心的，定安不管怎么样，也是他们皇家的人，虽然大人们争斗得不死不休，但还真不至于迁怒到一个小女孩身上，把她接进宫虽然有监视的意思，但未尝没有想要补偿的意思，定安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兄弟和侄子虽然必死无疑，但是这个侄女皇帝还是没放在眼里，对她一直都很好。

定安是骄傲而又敏感的，她在宫中虽然一向和顺，对谁都笑脸相迎，努力的维持一个懂事知礼的公主身份，越是光鲜的外表之外，内心可能越是压抑苦涩。

皇后柔声哄着她，“定安乖，别哭了，你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我帮你做主，可好？”

定安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仰头看着皇后，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我——我想我娘，我想出宫，我不想在皇宫。”

“明天我就下懿旨，让你出宫住一段时间，陪陪你娘，好不好？”

定安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表达得很明确，她不只是想要回家住一段时间，她以后都不想回皇宫了——

一时间，皇后也有些为难了，接定安进宫是皇帝亲自下的旨，让她出宫小住还行，真让她直接出宫，皇后还真有些拿不准，但自己刚刚已经夸下海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来挺温馨的气氛顿时冷了场——

定安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脸上的泪水，咬了咬嘴唇，“我知道，要出这个皇宫，只有两条路，要么我死——”

皇后吓了一跳，赶忙捂了定安的嘴，“定安，不准胡说！”

定安倔强的仰着头，“要是我不死，那就只有出嫁一条路。”

“所以你才让人放出谣言，说你看中了人，害了相思病——”皇后都气笑了，“这也太孩子气了！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名声放在地上踩——”

定安露出冷笑，“我的名声？我的名声有什么用？与其让别人用，不如我自己毁了，反正我这辈子都是身不由己，什么事都轮不到自己做主。”

皇后闭上眼睛，平复一下自己复杂的心绪，她能感受到定安隐约的快感，他们不是利用她给自己挣面子吗？那现在她就把这面子扯下来，看看谁难受，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虽然操作有点小家子气，但你还真不能和她认真，她在别人眼中本来就是弱者输者，你越和她计较就越掉价。

皇后到底还是问出来，“那你是真看中了还是为了出宫故意的？”

“两者皆有。”定安一点都不怵，答应得干干脆脆，“比起你们帮我选，不如自己选个合意的，放心，我没选那些朝廷栋梁也没选中流砥柱，只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他应该没什么背景，完全碍不了谁的眼。”

“我知道了，这事我考虑考虑。”皇后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谢皇后娘娘。”定安像以前一样扶着皇后，送她出门。

晚上的皇宫寂静而又空旷，虽然到处都点着灯，但阴影永远都比光亮的地方更多，起了风，宫女拿了披风给皇后披上，皇后止了定安的脚步，“外面冷，你病还没好，回去吧。”

定安送走皇后，直到皇后的身影看不见才转身回去，她脸上的泪水早就干了，紧绷绷的附在脸上很不舒服，皇后总算是来了，定安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让人备了热水，整个人泡在水中，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皇后回了寝殿之后也没马上休息，整个宫殿里安静极了，她是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今天却有些烦躁，她知道定安是故意的，甚至还在利用她，只等着她上钩。

女人的那些小把戏，皇后看得多了，她能看得出来定安的哭是半真半假，但她的述求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想借着成亲摆脱自己身上的枷锁，看在她一向乖巧的份上，皇后心中还是愿意成全她的，这对她而言不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皇后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明儿让人去查查定安看中的驸马人选，若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自己就顺水推舟，成全她罢。

沈泉如往日一般在国子监苦读，过年期间虽然没有懈怠，但毕竟没办法全身心的苦读，时间虽然还算充裕，但沈泉却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总有一种和时间赛跑的感觉。

一个杂役忽然来传话，说是国子监的教授有事情请他过去，沈泉忙把手中的书放下，跟着杂役去见教授。

教授在国子监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屋子不大用屏风隔成里外两间，外面摆了桌椅，里面放着书桌及书架，墙上挂着教授自己做的书画，能在国子监任教都是饱学之士，所以沈泉在进房间之间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方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清朗的进来，沈泉方才推门进去。

沈泉恭恭敬敬的给教授行了一礼，教授忙招呼他坐下，“涌之来了，坐下说话。”

沈泉道了谢坐下来，见教授手中拿着一叠纸张，却是沈泉做的一篇文章，这些日子一来，沈泉的寒窗苦读颇有成效，他做的文章现在也很有见地，能得到教授的夸奖了，这次教授便是要评改他这次的文章。

屏风后，一个人却在暗暗观察沈泉的一举一动，见沈泉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青衫，虽是简简单单的学子装扮却衬得人剑眉星目，英俊挺拔，与教授说话的时候也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颇有章法，而且虽然听不懂文章，但也能知道这位沈公子才学挺不错，教授很欣赏他，与他交谈的时候多有夸赞。

沈泉却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和往常一样和教授说着文章的事情，虚心接受教授的指导，就算在国子监能够得到教授的单独指导的机会也不会很多，这些人不光在国子监任职，有些还有官职在身，时间对他们来说非常宝贵，每一次都需要慎重以待。

待沈泉走后，那位青衣人方才出来，与教授告别之后，骑上快马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荣王府内，林安安正专心的绣着一个荷包，上次分别的时候沈泉央求她再做个荷包，她才发现沈泉居然还用着她好几年前做的荷包，荷包虽然保存得很好，但也已经半旧了，上面的花样还是她描的孙大圣，这花样对于沈泉的年纪来说有点过于幼稚了，与他的气质不符。

林安安绣着绣着有些出神，一时不注意，针尖刺破了指尖，沁出来的血珠正好染在了她绣好的竹叶上——

林安安吸吮了指尖，看着毁掉的绣样，嘟囔着，“可惜，这半日算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