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贰
肆拾贰
第二天清早,柳闲亭等冯栖寒为杏春堂做好最后一餐早饭，两人才手牵着手去找李元青拜别。穿过后堂拐进院子里，他们就瞧见杜秋像尊门神立在门口,好似专门为了等待他们的到来。
“早呀,阿秋哥。”柳闲亭笑盈盈地同杜秋打招呼,同时心里猜测八成是见不到李元青的人，可他还是咧着嘴角问出声道，“师父在屋子里吗？”
杜秋亦牵起嘴角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将怀里的推荐信递到柳闲亭跟前回道,“师父一大早便出门看诊去了，他怕来不及亲手交给你,这才让我转交给你。”
柳闲亭看着杜秋手里的推荐信，胸口忽然感觉热热的好似又柔软了些许。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李元青真真切切地在为他着想。
他无意识地咽了咽涌上喉间的哽咽，接过推荐信再次询问道，“师父临行前还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杜秋闻言摇了摇头,如实地回道，“师父只让我将此物交于你。”
柳闲亭沉默了片刻又点了点头,将准备好的小匣子递给杜秋，“这是我特意给师父准备的拜师礼，还请阿秋哥帮忙转交。”
话毕,他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忽地擡起音量大声喊道，“阿秋哥,麻烦你替我向师父说一声,我一定会考进太医院，不给他老人家丢脸！”
杜秋见状倏地怔愣了下,随即又弯起眉眼失笑道，“师兄请放心，我一定替你将此话带到。”
柳闲亭闻言道了声谢，又看了眼杜秋身后的房门，依然紧闭着且毫无动静。
其实他压根就不相信杜秋的说辞，太凑巧、亦很拙劣。
因此，他更倾向于李元青偷偷地躲在屋子里，然后兀自想着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尤其这些事还当着他的面儿剖开，于是就觉得更没脸见人了。
毕竟，李元青是个心软且面皮薄的可爱老头儿。
柳闲亭夫夫两人向杜秋辞别后，便租了辆马车去了趟城郊的曲府。尽管桃花县与芙蓉县是毗邻，但是驾车依然需要行驶个大半天。
况且曲家还是他们好不容易积攒的人脉，他们此次回到桃花县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可不能让人轻易忘记。
所以，他选择在临行前，上门刷刷脸。
曲察忽地瞧见柳闲亭能下地行走，眼神几不可见地颤了颤，让他那颗沉寂的心瞬间升起了希望。
他先是抱拳恭喜了一句，随即引领着柳闲亭夫夫进了曲府的正门，态度与他们上次来曲府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上次是淡漠的，那么这次便是热情的，而这样的转变正是柳闲亭心里所期望的。
曲察引领着路忽然开口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柳公子可愿意帮忙？”
柳闲亭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他说，“上次来到贵府，我家小七便同你家少爷相见甚欢，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们俩夫夫当然是非常愿意帮忙，只是我们二人能力有限不知道有什么能帮的上？”
这句话不仅说的滴水不漏，态度亦是不卑不亢，语气里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疏离淡漠。
先是说出愿意帮忙是看在冯栖寒与曲修筠是朋友的份上，后又道出能力有限连曲家都办不到的事情，他们平头小老百姓又能做什么？
简而言之，能帮则帮，帮不了，那也别怪我。
其实除了曲家背后的关系，柳闲亭自身便觉得曲察、曲修筠都是值得交朋友的，一个有理有度情商高，一个心思单纯还痴情，是符合他心里对朋友的期许的。
而作为朋友他还是会尽力去帮忙的，更何况两家只有互相往来、才能让这层关系更加紧密。
等三人走至禾竹苑时，曲察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似是还在犹豫。直到走到房门口，他顿住身子忽然开口道，“柳公子能不能看看少爷的腿......可还有得医治？”
柳闲亭闻言神色一怔，显然没想到曲察是想让他替曲修筠看病的。
可惜，他空有理论知识，并无实战经历。
他抿着唇角稍稍思索不答反问道，“我师父是怎么说的？”
这一刻，曲察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神情沮丧且无能为力，柳闲亭仿佛看见了一位老父亲在无声地呐喊。
他心里陡然一沉，看来曲修筠的腿多半是判了死刑。
“曲管家能说说你家少爷的腿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我需要了解因果才能尝试寻找法子医治。”
这句问话无异于在曲察的心口上扎刀子，可他若真想医治曲修筠就不得不刨开陈年旧伤，柳闲亭亦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尤其李元青还亲自诊断过的。
他皱了下眉头实话实说道，“曲管家应当知道我现在的能力不如师父，而你多半是看到我站起来才又生出几分希望。”
“你说的没错。”曲察忽然擡起眼帘朝着柳闲亭望了过来，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丝的颤抖，“可是他才多大？为何要让他经历这些？为何老爷夫人要这么对他？”
这一瞬，柳闲亭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语气里压抑下的激动，他掀了掀唇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这种事儿他最最最不在行了。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里传出一声，“察叔。”
随着这一声呼唤，不仅让曲察倏地止住哽咽，房门也同时从里面打开了。桃红朝曲察稍稍示意了下，眼底满是无奈与心疼，“少爷全都听见了。”
曲察闻言脸色蓦地一僵，随即又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多年的礼仪像是刻在骨子里，让他并没有忘记引着柳闲亭夫夫进门。
柳闲亭与冯栖寒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待两人进了屋才发现曲修筠正坐在桌边兀自沏茶，只是身下的凳子瞧着有些矮，与圆桌的高度有些格格不入，等走近了才发现后者是坐在轮椅上的。
眼见两杯热茶沏好了，桃红连忙上前将茶分别递至柳闲亭、冯栖寒二人桌前。
曲修筠擡起茶杯敬道，“我以茶代酒先恭喜柳公子双腿恢复。”
“多谢曲少爷。”柳闲亭举杯浅浅地喝了口茶，随即弯下眉眼玩笑道，“此茶回味甘甜且齿颊留香，看来曲少爷是将压箱底的茶叶拿出来招待我们夫夫二人。”
曲修筠闻言浅浅一笑，嘴角处顿时浮现起小小的梨涡，只见他稍稍侧头反问一旁安静的冯栖寒，“你家夫君说话向来都是这般幽默的吗？”
冯栖寒听出对方话里的戏谑，眼神悄悄地看了眼柳闲亭，耳根无意识地又染上了一抹绯红，他抿了下粉红的薄唇回道，“你莫要打趣我。”
柳闲亭见状忽地唇边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反而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只见他掀起唇角缓缓地道，
“曲少爷，我家小七面皮薄，你莫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