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
叁拾肆
曲少爷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李元青不得不留下来继续看诊,因此,柳闲亭与冯栖寒二人也顺势留了下来。
许是柳闲亭免费赠予龟苓膏的药方,曲察的态度稍微带了点儿人气,没有像先前那般端着且面无表情,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他引着二人去了南边的院落,墙边摆了一溜儿的花盆,里面种着菊花和兰花。院子的西南角砌了一口小池塘,池水碧绿且清澈,一眼就能看见里面养着的几尾花斑小锦鲤,很是可爱。
一条鹅暖石铺就的崎岖小路直通房门外的台阶,两边各栽种一棵红枫与松柏,青红对立瞧着怪异,待拾阶而上再回首瞧一眼院落子里的风景,只觉得环境清雅且景色宜人,甚是和谐。
曲察推开房门缓缓道,“临时准备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莫生介怀。”
柳闲亭自然不会故意拿乔,即便他此刻对曲家有恩,也不得不谨言慎行,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道一句,“曲管家客气。”
曲察闻言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擡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二位可以进屋瞧瞧还缺些什么?在下可以让人立刻备齐。”
柳闲亭细致地瞧了瞧屋子里的陈设,床榻、书柜、桌椅俱全,地上铺着柔软舒适的地毯,一架黄花木雕百鸟的博古架立在正中央,似是充作屏风将书房与卧室分隔开,形成左右对立之势。
眼前的胡桃木的圆桌上摆着一尊鎏金铜炉,几缕白烟在空中飘渺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
他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曲管家安排的很细心,我瞧不出还能缺点儿什么。”
曲察落在他身后的两步之距,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倒了些,以柳闲亭的视角从下往上看,对方的视线并不像之前那般冷冽与轻蔑,反而多了些发自内心的尊重与客气。
他掀了掀唇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然如此那在下暂且先告退,柳公子与夫郎在房间歇息,半个时辰后在下再来请二位移步饭厅用晚膳。”
柳闲亭亦学着古人的模样抱拳回礼,“有劳曲管家。”话毕,就见曲察对着房门伺候的小厮嘱咐两句,然后才步履不疾不徐地离开。
眼见后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拱门处,柳闲亭顿时泄了气瘫软在轮椅上,他擡手示意冯栖寒推他回卧室,正想吐槽‘跟古人说话文绉绉的太累’,就被卧室里的景象惊了又惊。
对不起!我就是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小小的二十来平的房间里尽显奢华,不仅地上铺着暗红色的五蝠献寿绒毯,就连就寝的罗汉床亦雕着繁杂的流云暗纹,挂在帘钩上的金纱罗幔帐又轻又软,账上遍绣兰花草,风一吹带起缕缕芳香。
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一方镂纹铜镜纯净透彻,一尊青白釉瓶莹净大气。
柳闲亭擡起手摸了摸帘钩上挂着的如意纹镂空银球,蹙着鼻尖轻轻地嗅了两下,不由得心生感叹道,“啊~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冯栖寒见状眉眼向下弯了弯,嘴角下意识微微翘起,“原来夫君是个小财迷!”
柳闲亭闻言顿时眯起眼睛看他,“小?我哪里小?”
话毕,只见他陡然出手将冯栖寒拉进怀里,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处,擡嘴咬住了右耳上的朱砂痣。
他轻轻地含着一点点地反复摩挲,低沉的声音从唇齿间泄了出来,“我到底小不小?”
“嗯~”冯栖寒浅吟一声,歪着脖颈露出几朵淫、靡的桃粉色。
他哪里懂得柳闲亭说的梗,更不明白后者为何这般在意‘小不小’?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偏偏柳闲亭的动作又明晃晃地告诉了他。
他轻启朱唇断断续续地回道,“不......小。”
柳闲亭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眯起狭长的眸子在朱砂痣上落下一吻,“下次为夫要让你心悦诚服地承认这一点。”
-
半个时辰后。
曲察果然亲自前来,柳闲亭与冯栖寒跟着他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了饭厅。
甫一进门,柳闲亭就瞧见已经落座的李元青,身后站着一位布菜的青衣婢女。他状似不经意地瞧了眼偌大的圆桌,各色菜肴琳琅满目,瞧着既精致又奢华。
待他与冯栖寒挨着李元青落座后,曲察便擡起手鼓掌两下,很快从屋外进来两位青衣婢女,分别替他们的酒杯斟了些酒。
曲察见状语气诚恳道,“感恩三位对我家少爷施以援手,在下略备薄酒聊表谢意,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李元青举起酒杯回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吾等行医之人的职责,曲管家不用这般客气。”
柳闲亭闻言下意识看了过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很好!这个回答很李元青!
他抿起唇角淡淡地笑,发觉曲察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便举起面前的酒杯遥遥相对,“多谢曲管家款待。”
随着曲察的一声‘开席’,青衣婢女纷纷走到身侧,温声细语地替他们布菜。
柳闲亭看了一眼迟迟没有落座的曲察,在他的认知里,主人答谢客人就应该坐在桌上把酒言欢,哪有将客人扔在饭桌上独自吃饭的道理?
于是,他不免疑惑地问出声,“曲管家怎么不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吃?”
曲察闻言将目光移了过来,神色淡淡地解释道,“主仆有别,在下只是曲府的管家,不能与主子的朋友同席吃饭。”
柳闲亭,“......”这该死的三六九等!
他居然忘记这里是思想不开化的鸳鸯城,而不是上辈子他活了十八年的科技与智慧迸发的华国。
距离穿越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这期间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柳家的,无论是柳父、柳母亦或是柳望亭,甚至夜夜与他同榻而眠的冯栖寒,都在无形中包容着他带来的所有迥异。
可他忘却了自己始终要踏出柳家大门,太大的差异会让他成为桃花县、芙蓉县,乃至整个鸳鸯城的怪胎。
而古人但凡跟‘怪’字沾上边儿的,无不被愚昧的人类妖魔邪祟化。
柳闲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亦味同嚼蜡,可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咽进肚子里,芙蓉县曲家是他舍弃真金白银也要攀上的关系,可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情就断了。
殊不知,他兀自担心的这些曲察毫不在意,在他的眼里除了曲修筠的性命,无人能让他动摇分毫,更何况主仆不同席只是富人、贵人家里的规矩,寻常百姓不知道属实很正常。
就在这时,又从饭厅外走进来身着粉衣的婢女,只见她快步地走到曲察身前低声禀报道,“曲管家,少爷醒了。”
曲察闻言漆黑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紧接着对柳闲亭三人告罪一声,便跟着那名粉衣婢女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