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来
欲来
男人尾音上挑,是他一贯骄矜的姿态,可沈灵书却从他的眉眼间看见了一丝疲惫。
她知道他太累了,从山洞回来后去了鸿卢寺,不知道见了谁,又马不停蹄的来找大公主,他甚至还没传太医处理伤口,只是换了身衣裳遮住伤口。
沈灵书眼眶有些红,顿时转过身子,擡腿迈入了浴桶。
等她出来后发现陆执倚着靠椅睡着了。
她心疼的看着他,小手攥在一起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他,男人幽幽醒了。
“洗完了?”低沉的嗓音有些哑。
沈灵书点点头,陆执低头缓了缓,随后起身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被他牵着,却现在原地不动,杏眸灼灼,“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执看着她,微微蹙眉。
沈灵书将他重新摁着坐下,手指点了点他的掌心,一字一句道,“殿下的伤口还没处理,哪也不许去。”
陆执微微哑然,原来这是在教育他呢。
就袅袅这么软的性子,能管住谁?
陆执揉搓着她的指节,低头道,“别闹了,送你回去后孤还有事。”
“我没闹,殿下都伤成什么样了!”
沈灵书将他重新摁了回去,随后出门去找凌霄传太医。
净室旁用屏风隔出来一间雅室,从前陆月菱在此沐浴后偶尔觉得疲惫便会去一旁的软榻上小憩一会儿。
陆执身材欣长,躺上去便几乎占满。
沈灵书带着太医回来时,陆执一条腿悬着,紧闭双眼,吐息平缓,虎口处的结痂隐隐裂开来。
太医弯下身子先是探探脉,随后在沈灵书的示意下剪刀开衣裳,瞥见那被锋锐石崖割破的细细伤口,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他震惊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姑娘,殿下怎么能伤成这样,还拖到现在才看?”
沈灵书垂眸,无言以对,陆执现在这个样子都怪她。
贵人沉默,太医意识到自己多言,顿时不再废话开始清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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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陆澜下了马车,穿过垂花门时,问向管家,“她呢?”
管家弯身道,“云姑娘在后院呢。”
陆澜抿唇,径直朝后院走。
后院不大,在正殿后边,前年府里修缮时不知谁在槐树下弄了个秋千,云霜着一身白衣坐在上边,侧颜冷清,清冷的金眸里仿佛有化不开的忧愁。
这几日她病着,他不曾踏足后院。
碰巧祁宴来了,陆澜在他那儿得知,高阁老曾设宴邀请他那次,意图给他安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但是那夜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喝多了被人送回去,他对走后高家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祁宴说,云霜听见了高阁老和下人密谋便去央求他。
一国质子在他国杀了人,陆澜的后半生大抵是废了,就算嘉元帝要保下他,大邺肯割地,那这名声也足以让他下半辈子活在阴影中,擡不起头。
云霜为了他献.身高阁老,没人知道那夜她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第二日天气很暖,陆澜平安无事,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厌恶。
祁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澜眼底有些泛红,径直走到秋千后边。
一片阴影漫过,遮住了几缕暖阳,藏蓝色的袍角擦过秋千凳上,他擡手轻轻推着绳子,却并不碰她。
“高家的事,怎么不和我说?”少年清冽的声音多了分心疼。
云霜知道是他来了,也不回头,听见他说话也只是低头看着眼前那片阴影。
很久,很久没有和他这样好好待着了。
仿佛她们在祁国的那一段,只是她一个人的梦,现在那个梦好像渐渐醒了。
来王府那日她不知道陆澜已经有婚约了,管家告诉她陆澜去找那位四姑娘时,她就知道,她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这里不是祁国,陆澜也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了。既然回不去,放手也好。
她不想自己到最后还当个笑话,在相府四姑娘面前横刀夺爱。
反正她最开始的心愿也仅仅是陆澜平安无虞,一生顺遂。
“你都知道了。”云霜淡淡回道。
陆澜看不惯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大掌攥过她细白的腕子,情绪起伏,“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区区祁国臣子,难不成他栽赃过来,祁国的大理寺,京兆府都是瞎的,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
“糟践?”云霜似是听到了什么讽刺的话语,低低笑出了声。
原来她的情深一片在他眼里是糟践。
“我糟践我自己的身子,跟你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