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和爷爷的辩论，争取继续上学的机会
方鹏在晚上也同样迎来了这样一场谈话，只不过内容不一样，气氛也没那么融洽。吃晚饭的一家人，有六十多岁的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姑姑和回来帮忙做农活的姑姑，外加方鹏四兄妹及一个堂弟。
饭桌上爷爷脸色很不好看，方鹏一个月没回来，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爷爷要求他放下学业南下打工挣钱的要求，让爷爷觉得自己的权威在这个大孙子这里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黑着脸将饭勉强吃完，拿出旱烟猛的吸了一口吐出凝重的说道：“小鹏，我跟你说的你要听，读书没有用，你大伯读那么多，都当了飞行员还不是说停飞就停飞？
你爸读到高中还不是要上战场就上战场，有文化的让你入党直接上前线冲锋，没文化的在后方做修桥铺路，这说要打仗就打仗，这一对比还是没文化好。
你看看人家不读书的，还不是能挣钱回钱建大房子。当年那些什么学者大学教授读的书够多吧，还不是下来改造？
现在家里负担那么重，也没有钱给你再去读高中，过几天你表叔的长途车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和大妹一起南下去看看，厂里有工作就做吧。打工挣钱才是出路，读再多书还不是出来打工，有什么用？”
方鹏听着还是当年的那一番话心中感慨，爷爷果然不是做政工的料，有心想怼一句如果当年你有文化，现在早就是市领导县领导了。
不过他肯定不能将爷爷心中那最深的伤痛说出来，反而微笑的安慰老人道：“阿公，打工确实能挣钱，但也不是南下打工才挣钱。
我有个同学家里在省里开了个厂子，说了我拿到毕业证就能安排我进去试工，如果做得好就把我当成技术人员来培养。
技术工工资也不比广东差，所以我想先去省城看看，如果能进厂，我有了工资大妹也不用急着挣钱。”
“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长大了嫁人！你倒好心，给人家培养媳妇还要挣钱交学费给她读书。”爷爷不满的瞪着他低喝着。
一席话说得在座的两个姑姑互视了一眼，满眼的无奈和心酸。两个姑姑连小学都没上，只读了一两年的扫盲班，不能读书是她们心中深深的痛。这是很多年后两位姑姑常常跟方鹏提起过的。
“阿公！”方鹏无奈道：“读书有没有用，我们先不讨论，就是没有文化，让你做个领班算个工资你都不会，那你能干嘛？
天天当个流水工，麻木到工钱都算不清，那还不是给人家坑工资，为人家白卖命吗？上了初中学了数理化，知道了方程式，用方程式一计算，一分一毫都能算清楚。
用小学那加减乘除算半天都算不出的数字用初中的方式算几分钟就出结果了，最终受宜的还不是自己？
再说了，初中也不用交学费是吧，生活费学杂费一年也没多少，所以大妹一定要上初中。
另外她现在还不满十四岁，出去打工也没有厂子敢收童工，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你也是过来人，你说谁敢跟党的政策做对要一个童工上班是不是？”
听到党的政策，爷爷沉默了下来，他从旧到新，打了几场解放仗，回到老家又从公社干起自然知道方鹏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离开去洗脚，奶奶才敢说话，奶奶叹口气道：“小鹏，你去读书，奶奶是支持你的！我这里给你存了有这个数，别理他！不过你这次做得对，不要当面顶撞他，他会打人哩。”
奶奶伸了两个手指头慈祥又骄傲的朝方鹏笑道，方鹏眼眶一酸抱住了奶奶。其实奶奶出身地主，算是个大家闺秀。
只是后来新旧交替，家里受到严重冲击，要不是爷爷当了几年兵的人护着奶奶一家，奶奶一家早就没有了。
所以奶奶内心中对爷爷很尊重，从来不反驳他的意见，加上当年奶奶突然出马仙，这是我们当地对一种叫神婆成神前都必经的神秘过程。
在那个要命的年代足足又跳又唱七天，爷爷为了奶奶拿着斧头和三八大盖，愣是和公社的民兵对峙了七天，直到第八天奶奶累得虚脱晕睡过去。
最后爷爷被上级撤了民兵营长的职，撤了公社一切领导职务，只留一个赤脚医生的称号，并且当年还取消了奶奶的公分，后来也不给奶奶分田。更要加征比一般家庭一倍的农业税和各种税。
这也是奶奶再次感激爷爷的地方，也是不管什么时候，奶奶都坚决站在爷爷一边的原因。
但听到奶奶为了自己竟然偷偷的存了钱，方鹏还是忍不住落泪。
奶奶出马仙直到八十年代中才得到解禁，公社和政府才减免了方鹏一家持续的加罚各种税项。
九十年代中后期，民众开始对出马仙的看法有所改变，老一辈的人知道出马仙对于他们的作用，才慢慢的拿钱拿米来请求奶奶帮他们办事，
奶奶依着自己的本事，第一次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收入，这也是奶奶能时不时在这个家庭能说话的原因。
奶奶每次做完法事，钱和米粮都要上交爷爷，她能偷偷给方鹏存两百元，那不知道要跟爷爷打多少心眼官司，由不得方鹏不感动。
最重要的是，奶奶一直是方鹏心中最爱的人，比之母亲在心中的地位，奶奶都更重三分，因为当年父母在他四五岁就南下，家里包括他在内，都是由奶奶的照顾才顺利长大的。
“阿嬷，钱你留着。”方鹏哭了一会，轻轻在奶奶耳边说道：“我身上有四百块钱，是我同学给我的，你放心吧。”
说完看到奶奶咧开嘴笑着点头，他才跟两位姑姑说道：“三姑，小姑，我这里给你们三十块，是我考试时得到的奖金。就辛苦你们在家照顾老人和几个小的了，我明天就动身去我舅舅家，跟他报备一声后直接下省城，如果顺利的话我要八月底才回来。”
边说边将准备好的钱塞给两位姑姑，三姑嫁得近，但家里七八口人都等着她养着，姑父南下打工，只有她一人在家干农活。
就算这样，每年农忙她都要回来先给爷爷奶奶收好谷子才回家收自己家的，就这样爷爷还嫌弃她手脚慢。
钱就不要想了，爷爷不让她带米回来，就算是爷爷给她好脸色了。当年三姑说到这些委屈得直掉泪水，方鹏现在没多少能力帮他。
几十块钱对于方鹏来说没多重要，但对于三姑这样偏着娘家来说，回到公婆家也有个交待，割几斤肉带点零嘴和买点东西回去跟公婆有个交待。也能让她今年好过一点，对于这些事，方鹏也是后来听小姑提起的。
三姑和小姑都要推脱，方鹏压住手低声道：“姑，别推了，再推爷爷出来了咱们一分都没有。”
奶奶也拿着手拍了拍两个姑姑，给她们使眼色，两人对视了一眼才默默的收了起来，同时三姑也在沉默中擦了擦眼角。
晚上睡觉，方鹏又搂过一旁的大妹低声吩咐道：“哥给你再留三十块钱，你从学校回来就给阿麽和妹妹她们带点糖，奶奶喜欢吃饼干，我买了两封放在包里，你时不时拿给奶奶，别放在奶奶房里，免得爷爷发现了打你们。”
大妹点着脑袋，听着他一条一条的吩咐着在家里要注意的事项。直到坚持不住困意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