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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夏府又闻琵琶

11、夏府又闻琵琶

八月的江南,碧空如洗,青山绵亘,一眼无尽的銮仪卫队沿着官道迤逦前行。

不同于来时的颠沛流离,此番太子启程有文武官员分行两旁,侍卫太监昼夜随侍,过境百姓俯首万岁,浩浩荡荡的黄旗黑帜驶出水乡,穿过茫茫旷野,又过几城,朱轮御辇,车辙滚滚,向应天府而去。

夏则灵与朱厚照同乘一辇,逐渐适应彼此身份。暖风和畅时,二人有时抛去卫队策马徐行,一去二三里,在浅草没足之处饮马休憩,偶尔,朱厚照摘下一朵山茶花别在夏则灵鬓边,欣赏她的一颦一笑。

动辄离队的主子引来谷四维的担忧,偏偏又不让他们跟着,只能厚颜求助宁王,皇叔也算是长辈。只是每当宁王将二人带回来时,便是左右肃静无哗,默然拔营。

三日后,卫队弃马乘船,抵达应天外城。清晨,金黄的阳光在水面跳跃,密集的水网浩浩荡荡地注入长江天堑,山河秀丽,蔚为壮观。早膳后,宁王踏上甲板,眺望昔年太祖建立大明的龙兴之地,内心涌起的浪涛千尺万丈。六朝繁花谢尽,万里夕阳垂地,建文一朝覆灭,天下改换他手,那些无人记得的兴亡旧恨,在他冰冷的心底扎了根。

太子临驾,应天官员早有准备,卫队驻跸听雨楼暂歇一夜。

后苑花木扶疏,亭台错落,不失皇家行馆的威严。傍晚,夏则灵在雅阁中整理细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孔儒送她的几本古籍,乐文老师的乐谱,最后拿在手上放不下的,竟还是一枚玉佩。望着窗外天色渐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响起叩门声。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宁王站在门口,夏则灵皱了皱眉,拂袖到身后。

“见你没关门,我就进来了。太子和各位大人在前厅用膳,请你现在过去。”宁王笑意深邃,缓缓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拽到胸前。

“放尊重些!”夏则灵愤怒呵斥,不料袖口竟露出半截褐色锦穗,宁王忍不住轻笑,“你该庆幸进来的是我,否则你该如何解释……”

“闭嘴!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夏则灵跨出门外,快步远离与宁王独处的地方。

身为王爷,总是对她动手动脚,丝毫不忌讳身份之别,果然是心存叛逆,不知廉耻!

长桌列至堂外,摆满了秦淮特色,吴中佳肴,红衣华服人影攒动,应天官员们的请安声此起彼伏。

“臣等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诸位大人免礼。”夏则灵走到朱厚照身旁落座,堂下的官员都是旧日叔伯,倒还亲切,“此番黄河大灾,太子殿下微服在外,十分重视民情,望诸位大人直陈胸臆,抒发己见。”

朱厚照轻轻点头,投去赞赏的目光。官员们彼此交换眼神,认清了太子妃讲话的分量,于是纷纷向朱厚照讲明江南一带的民生状况,在漕运水利、分发银粮、工修善后这些赈灾事宜上详加禀报,更重要的是添加许多对皇帝施政和太子亲民的溢美之词。

有的官员还对宁王打开江西官仓赈济灾民的事佩服不已,宁王一笑置之。

夏则灵的目光,暗暗在叔侄二人之间徘徊。朱厚照身着浅褐色织金锦服华,腰配玉带、玉印,纳谏时从善如流,却也生涩,反观宁王,一袭烟灰素袍,纹饰简约,听着那些官员的话,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轻易就能辨别谁在阳奉阴违,口蜜腹剑,自带一股冷峻威压的霸气。

一时之间,很难说得清君臣上下谁主浮沉。

众人举杯之隙,她看宁王一眼,宁王就捕捉到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被她这一看,宁王眉梢雪化冰消,染了一层温和之光,灯火煌煌,夏则灵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该不会是,宁王对她还有一丝放不下的情怀?不论他怎么想的,他还是那样做了,有舍才有得,如果她置身事外的看待,看待古今枭雄事,她甚至有几分欣赏他的做法,但那薄命的红颜成了她自己,她只能反击。

“殿下,咱们舟车劳顿,我有些累了,回房等你。”不多时,夏则灵起身离席。

“好,身子不适要告诉我,千万别强撑着。”朱厚照连忙叫了两名婢女扶她起来。

“王伯伯安好。”下了台阶,路过应天府吏部尚书的席位,夏则灵停下脚步。

“太子妃折煞老臣了,多时不见,娘娘凤仪安康,臣真是替夏同知欣慰无比啊!”王华忙不叠地起身拱手,昔日跟在儿子身后调皮可爱的小姑娘,一转眼进了宫,着实意想不到。

“不知道……师兄是不是离家赴任了呢?”夏则灵轻轻咬唇。

“劳娘娘挂念,还没有,阳明听说你要回来,便多留了几日。”

“这样,难得师兄惦记我,那我可要好好和师兄碰一杯了。”夏则灵轻飘飘地一笑。

如此相见,免不了互道恭喜,可是她喜从何来呢?

回到厢房,婢女整理床铺,夏则灵在屏风后的浴桶泡澡。

不知不觉月至中天,她枕在木桶边缘睡了过去。突然,房内响起行礼之声,她吓醒了,擡头见朱厚照探头过来,她立刻双臂环胸遮住微粉的身体,双眸圆瞠,“你、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

朱厚照也没料到美人出浴这个场面,先是一惊,又是耳骨一热,点头出去。

夏则灵匆匆穿好丝衣内衫,将拢起的长发顺到一边,慢吞吞地走出屏风。房内极静,忽然风起呜咽,吹得窗牗作响,一场大雨酝酿多时,令人心惊肉跳。

“啊——”夏则灵惊呼,朱厚照一个箭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夏则灵想躲,朱厚照却抱得更紧,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拥着她滚到塌里,急不可耐地吻上她柔嫩的嘴巴,夏则灵喘不过气,推他的肩,“不要这样,不是说回宫才、才……”

“我食言了。”朱厚照掰开她的一只手按在枕畔,出宫这几个月,一个又一个难挨的长夜,他无处排遣,面对心爱的女人躺在身边还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老实敦厚的形象让他吃了太多的亏,他不想再维持。她眼底有惧怕,有绝望,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乞怜,有些受伤,“则灵,不要再躲避我,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我们是夫妻啊,你就接纳我吧,抛开这天潢贵胄的身份,我也是人,也会委屈也会心痛,别让我再心痛……”朱厚照低头,吻她的额角、眉心、眼皮、鼻梁,留下片片湿热的爱痕。

夏则灵僵住,一动不动,心痛到麻木。是啊,都已经这样了,她还在抵抗什么?感情之事,如人饮水,真的伤了朱厚照的心,对她并无好处。

可,这是她在清醒下的初次,如此违心交付,当真为难!朱正,他再也不是帮她抱琴研墨的同学了,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是她名副其实的夫君,缓缓闭眼,抵在他肩膀的玉手僵硬地移到他后背,轻柔地摩挲。

“嗯……”朱厚照脊背一紧,埋首于她的雪颈,“灵儿,好灵儿,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快乐……”

雷雨滚滚,连绵的雨幕顺着瓦缝流淌,带有万物讫出的春意。

与此同时,另一间厢房,轩窗之下,宁王拔剑出鞘,凛凛寒光射穿了水汽。

“主子昼夜兼程数日,人困马乏,您还不睡吗?”一名玄衣男子端了参茶过来,带有武将的沉稳利落,正是南昌宁王府护卫队长樊礼。

“这些年,晓宿夜行是常有的事。”宁王用巾帕慢慢擦拭着剑刃,轻柔缓慢,如同抚摸女人光滑的肌肤,“这把剑,陪伴本王多年,染的都是该死之人的血,但愿下一回……”话落,宁王将剑狠狠一抛,扎在门口的地砖上,“铮!”的一响,混着惊雷劈开云层,任风吹雨落,屹立不倒。

樊礼没看错,他在主子眼中看到了恨,一种他看不懂的恨意。

雨过天晴,卫队进入应天内城便改换行装,大部分在城外候驾,一队人马跟随太子来到夏府,与应天禁军共同巡逻守备,刀戟卫门。

洒扫妥当的庭院中,夏儒携家人在照壁两侧等候王驾。夏则灵回到家门,置身在家人欣喜又隐忍的泪光中,内心的滋味难以形容,酸、苦、涩……

“小姐!哦不,应该叫娘娘了。”陶山岁激动得语无伦次,刚要下跪就被夏则灵扶起,“山岁!这是在家里,可别跟我行这样大的礼,快别扭死了。”

小姐还是老样子,无拘无束,一点没变!山岁调皮一笑,依在夏则灵身后,悄悄打量那个被老爷夫人行叩拜大礼的年轻男子,倒是浓眉大眼,颇有俊色。

清贵典雅的夏母姚惠卿站在女眷前方,长女夏丹霞、长子夏臣和次子夏助是夏老将军早年过世的前夫人所生,二女儿夏书云和三女儿夏则灵是续弦的姚惠卿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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