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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侠王

2、侠王

“今天考四书文,及格者才能由书院推荐入乡试,咱们观自在书院是整个江南出人才最多的,你们要全力以赴。”冉冉晨风,吹动卷纸沙沙作响,身着藏青色耆老幅巾的书院副院士孔儒,板着脸走在一排排书桌之间。

“大学之道,在……在什么来着?”应籽言坐在第二排,鬓边的蝴蝶羽丝花都快抓烂了,要是这回考不好,不懂那个死光头老师肯定嘲笑她的无知!还好她有个好同桌做枪手,往旁边踢了下凳子,“咳、咳,则灵……喂……”

夏则灵竟毫无反应,试卷比她的都干净,甚至,墨汁在卷子上滴了一团,目光呆呆的没有焦点,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注意时辰。”孔儒走到她身旁,戒尺敲了敲桌子,严肃但不失关怀。

夏则灵终于回神,飞快提笔,不假思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看得应籽言一呆,学霸就是学霸。夏则灵扫了一眼旁边如饥似渴的目光,把写好的卷纸往旁边挪了挪。

翌日放榜,两个姑娘被叫到老师的办公场所,春风斋传来孔儒异常气愤的责骂。

“不懂老师,咱们书院天地玄黄四个班,你们黄班又垫底!南宫越意在试卷上绣花,洛少鹄交白卷,邢风把试卷写烂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是,书院第一是出在你们班,可是这回呢,榜头本来是则灵,这回是一直考第二的朱正……”看到门口杵着的两人,孔儒气得把两张雷同卷丢在桌子上,“则灵!连你也胡闹,你熟读四书五经,结果把大学之道在明德,写成大学之道在阳明,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会吧?”不懂拿起两张卷子对比,笑出了声,“则灵同学,幸亏你把明德写成了阳明,这作弊的人就被抓出来了,是不是啊,籽言同学?”

应籽言心知理亏,碍于孔儒在场,只好垂着头不说话。

“孔老师,则灵不是有意的,您就不要太生气了。”一名眉目英朗,身着白衣院服的少年站在门外很久了,朱正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上前辩解,“《周易》中说,阳和之德,普及万物,则灵一定是书读得太多,一时混乱了。”

夏则灵目光一惊,这也行啊?

“好吧,既然朱正同学为你解释,那就下不为例。”总算有台阶了,孔儒走到夏则灵面前,软了语气,“则灵啊,应院士出门远游,他和你爹是故交,是你爹修书过来,他把你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要好好教你,何况,你又是难得的咏絮之才。”

见她神情低落,似乎知错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春风斋,青石小径两旁花红柳绿,蝶舞蜂飞,令人减轻阴郁。

“谢谢你啊朱正,这书院也只有你,能在这种事上为我解围。”她不得不佩服朱正的机智,这份机智,是旁人瞧不出来的。因为,朱正和她一样,都是今年才到书院。

两个多月前,太原学子朱正在不懂的引领下到书院报到。然而,他的一些怪异行为惹来所有同窗的猜忌和不满,尤其是应籽言!朱正一来书院,直接无视所有人的存在,一心执着于求见应墨林。深更半夜揣着匕首到应府门口转悠,应籽言是应墨林之女,哪里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整日盯着她爹,故而,带着几个同学把朱正揍了一顿。

直到应墨林出面解释,这份猜疑才解开,然而,朱正还是性格忧郁,沉静少言。他无处可去,不懂收留他到金阁寺暂住,停课时,到酒馆打工赚钱。

他静得像水,却在考试做文章时,卷起惊涛骇浪,光芒无法遮挡。这样的一个人,夏则灵很是欣赏。

“这算什么,要说解围,还是你为我比较多。”朱正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说。要不是之前夏则灵帮他说话,应籽言可能真的把他打残了。

“那就彼此彼此咯。”

她调皮一笑的样子,满院的姹紫嫣红为之失色,朱正默默攥紧汗湿的手心,“则灵,这回考完,大概停课几日,中午就不在书院吃了,我请你下馆子,怎么样?”

“你请我?”夏则灵笑了,“你赚的那点银子,够你吃饱饭都不错了。”

“我、我攒了两个月的工钱的!”朱正又急又窘迫。

“那你就再多攒点,我下午打算到本草堂取点药材,顺便帮掌柜的忙,下次吧。”

“那晚上我帮你买东街的那家香酥鸡腿,我给你送应府别苑去。”

“柳掌柜家的烤鸡首屈一指,需要排队很久呢,你还是……”

“我去找不懂老师了,晚上见!”朱正把刚才从路边折的一朵白茉莉往夏则灵耳后的矮髻上一插,飞快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夏则灵愣住,把茉莉花从发丝间取了下来,这个朱正,越来越莫名其妙!他、他不会是喜欢自己吧?她把花枝随意往草丛一丢,不自量力,从小到大,这种人她见多了。

回到别苑,褪下院服,夏则灵换上常穿的碧绿衣裙,提着药篓出了门。

集市喧嚣,熙熙攘攘,梅龙大街的衙门口却挤满了人,一个带伤老者被几名衙役扔了出来。

“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老者遍体鳞伤动弹不得,“小女萍萍,是被那个吴府三公子抢进府里的,是几位官爷亲眼所见呐!”

“谁看见了?告诉你,就算是吴公子抢了你闺女,那也是你家的命!”县官一边说,对一旁吴府管家抱拳赔笑,“实相的赶紧离开,否则得罪了吴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又是吴府?人群外的夏则灵皱起眉头,这个吴三公子,仗着自己是应天府礼部尚书卢思道的远亲,横行乡里为非作歹,那时她刚到梅龙镇,出门逛街差点被他抢去府里,应籽言让人打破他的头,后来,身为前任太子少师、六部尚书的应伯伯替她出面才让她免于侮辱。

见此情景,百姓们指指点点,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老者挣扎着爬起,浑身的血和泥,欲往吴府管家身上扑去。县官急忙呵斥:“拦住他!把这张老汉关到牢房里去!”

“谁敢!”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厉喝,一道银袍俊影来到老者身旁,腰带上的玉石珮绶随着织银锦袍晃动溢彩,通身的贵胄之气令在场之人噤声。

“你、你是什么人?”

“先别管我是谁,我来问你,这个老者他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人?尔身为一方县令,立于明镜高悬牌匾之下,食君禄,受官俸,治下有人强抢民女你不管,反而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纵曲枉直刑囚苦主,你有何脸面披这身官服?有何脸面面对梅龙镇的百姓?堂堂一县之长,对一个恶奴卑躬屈膝,你的眼里还有朝廷吗?你还把大明律法放在眼里吗?”

只是一眼,夏则灵就认出了他就是昨日救她的那个俊美男子。他的话字字珠玑,正义凛然,道出了所有普通百姓的心声。

县官觉得委屈,眼里激出泪来,“说得轻巧,难道我不想替百姓做主伸张正义吗?偏偏这吴三公子,和应天府……”县官还要分辩,男子却从容向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县官猛地一退,流着汗,对左右高声吩咐,“来人,把这吴府恶贼捆起来,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你、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不要以为跟尚书大人沾亲带故,就不知天高地厚。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家老爷,明日也会消失在梅龙镇。如此一来,卢尚书也就真的放心了。”男子牵唇轻笑,褐眸却杀机凛现,恶奴浑身一抖,吓得不敢擡头。

拨云见日,吴府恶有恶报,百姓拍手称快,夏则灵也忍不住弯起笑唇。

昨夜救了自己,今日又惩治恶霸,这位贵公子,真是难得的侠义心肠!夏则灵摸了摸口袋,糟糕,那块玉佩被她放在妆台了,她怎么还给他呀?或许,人家压根没把一块玉佩放在心上呢?但,怎么也应该去感谢一番恩公。围观的人陆续散去,她刚一迈步,竟看到县官摒退衙役,毕恭毕敬地把那男子请到内间去了。

把县令吓得面色如土,丝毫不惧尚书府的远亲,看来此人,非富即贵。

夏则灵擡头看了看天时,今日是没有机会谢恩了,山高水长,有缘再会吧。

松江北岸往南行七十里是一条游人南下的水路,其中,淀山湖挨着梅龙镇,湖边有一座佘山,茂密的山林以白栎、毛竹、香榧为主,雨季前后,常有医家带着学徒入山采药。佘山下有一座打渔为生的古村,长江水灾后引发瘟疫,夏则灵常跟着药堂东主到这里施医赠药。但她最初接触医书,是王阳明带着她看的,他曾说,医者仁心,学药医人,也可医己。

“夏姐姐来啦?”夏则灵一来,村口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夏则灵笑着把药材发下去,煎药的同时,来到山路上的一垛草堆坐下休息,望着山崖下的湖光碧浪,芳草斜阳,疲惫的思绪随着荡漾的余晖不断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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