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吴立江报名援疆
杭城的湿冷冬日,仿佛浸透了宋家葬礼风波残留的寒意,沉沉地压在许多人的心头。
吴立江坐在学校办公室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
那份“援疆支教申请表”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张芸在天台边缘歇斯底里的哭喊,那些污秽不堪的指控,还有将宋倩也卷入漩涡的难堪目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
他爱宋倩,深爱。但这份爱,在疯狂的岳母和喧嚣的舆论面前,似乎成了她的负担。宋氏的风暴中心,他这个“准女婿”也被迫曝光,无处遁形,这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宋倩拎着保温桶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和强撑的笑意:“立江,还没忙完?给你带了汤,趁热……”她的声音在看到申请表时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脸上。
吴立江没有回避,拿起那份表格,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倩倩,我报名了援疆。下学期,去新疆阿克苏。”他看到宋倩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保温桶差点脱手。
“援疆?为什么?是因为…我妈?”宋倩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上前。
吴立江起身握住她微凉的手,眼神坦诚而歉疚:“有这个念头很久了,去边疆做点实在的事。只是……最近的事,让我觉得,也许暂时离开这个漩涡,对你,对我,都好。”
“我需要空间沉淀,也不想…再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承受更多。”他没有直接点破张芸的名字,但那份因她而起的疲惫和逃离的渴望,清晰可辨。
宋倩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反手紧紧握住吴立江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懂,立江,我都懂……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她将不舍和忧虑深深压下,母亲的疯狂早已让所有人身心俱疲,“只是……阿克苏太远了……”
“心在,不远。”吴立江轻轻拭去她的泪,语气坚定,“通讯发达,我会常联系。等我回来。”他将宋倩拥入怀中,仿佛要汲取足够支撑远行的力量。
而在丁亦秋的书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窗帘半掩,过滤后的天光显得沉静而灰暗。
笔记本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映着她专注而略显苍白的侧脸。键盘敲击声密集而规律,嗒嗒嗒,仿佛永不停歇的雨点。
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旁边还摞着几个空杯。书籍、打印稿、写满批注的便签堆积如山,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身影淹没。
角落里,几个包装好的快递包裹落满薄尘,是她对外界彻底关闭大门的无声宣告。
“丁阿姨。”闻佳宁端着热茶进来,轻声唤道。
丁亦秋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仿佛从深海中浮出。她抬起头,看到闻佳宁,脸上瞬间浮现出温和得体的微笑,眼神清澈平静,仿佛那些席卷她的网络风暴从未存在:“佳宁来了?坐。外面冷吧?”
“还好。”闻佳宁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冰冷的咖啡杯和堆积如山的文稿,心头泛起酸涩。眼前的女人,经历了网暴、污名化、签售中断、儿子被牵连、前夫家庭崩塌……此刻展现的,却是一种磐石般的平静和惊人的创作力。
“阿姨,您别太累了。”闻佳宁忍不住劝道。
丁亦秋端起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神,声音依旧温和:“习惯了,写作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
她抿了口茶,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抹布,擦拭着书桌边缘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优雅依旧。“最近感觉学习压力大不大?”
闻佳宁看着她一丝不苟做着这些细微家务,心中感慨万千。
这才是刻在骨子里的涵养。风暴摧毁了太多,却无法撼动她内心的秩序和对文字的虔诚。她并非逃避,而是用最坚韧的姿态,在废墟之上重建自己的精神王国。那些温和的问候,那些不紧不慢的动作,都是她对抗混乱的无声宣言。
回到宋畅家的书房,寒假学习小组的气氛与丁亦秋书房的“静水深流”截然不同,沉重得像凝固的铅。金佳梦埋头在物理题集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力道又重又急,仿佛要将所有憋闷都宣泄在公式里。闻佳宁对着英语试卷,思绪却时常飘远。她的目光,更多时候落在对面那个沉默得如同雕像的身影上。
宋畅,他坐得笔直,面前摊开的早已不是高中课本,而是厚重的《微观经济学原理》,旁边还摞着《管理学基础》和《高等数学》。
笔尖在演算纸上飞速移动,留下复杂的公式和推导,眼神专注得近乎空洞,仿佛只有将自己完全沉入更高阶、更冰冷的逻辑世界,才能暂时麻痹那颗被现实反复撕扯的心。
“宋畅”金佳梦终于从题海中抬头,揉着发酸的眼睛,看着宋畅面前明显超纲的书,“你这都看大学的了?太拼了吧?”
宋畅头也没抬,笔尖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机械的专注。
闻佳宁放下笔,小心地问:“宋畅,看你最近…很关注经济管理类的书?”她指了指那几本大部头,“以后想考金融或管理?”
宋畅翻书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终于抬眼。他的眼神很深,像沉寂的寒潭,看不出波澜。“专业?”他扯了扯嘴角,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其实并不重要。”
闻佳宁和金佳梦都愣住了。
“那…学校呢?”金佳梦追问,“以你的成绩,清北肯定稳的,想去哪个?”
宋畅的目光越过书本,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带着超越年龄的疏离:“学校,也不重要。”
他合上厚重的经济学原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异常清醒地看向两人:“关键是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了什么而学,为了什么而活。其他的,不过是工具和路径罢了。”
这番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在小小的书房里激起无声的涟漪。
金佳梦似懂非懂。闻佳宁却心头剧震。她听出了其中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
他在用这种极限的学习方式,逼迫自己思考,在巨大的创伤后,寻找那个必须重新锚定的“为什么”。学业,成了他抵御痛苦、寻求答案的唯一武器和暂时的避难所。书房里再次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和窗外呼啸的寒风,沉默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