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炎炎夏日里,经过蜀绣厂工会和缫丝厂工会的多次协商,文莉君和袁鹏的离婚手续终于办下来了。
两个人正式离婚,孩子归母亲抚养,孩子父亲每个月给15元生活费,并随着工资增长按年增长。
两人婚后没有存款,彩礼属于男方的赠予,文莉君的工资全填了袁家的生活费,没有存款。袁家的住房家具、蜀绣厂的宿舍和借款买的家具都不属于共同财产,有房产证、有租住协议、有欠条,所以没有可以分割的不动产。
办事员把离婚协议一式三份放在桌上等待两人签字。文莉君非常爽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袁鹏歪歪扭扭写下名字,心中仍然充满恨意。
民政处罗主任亲自把两张蓝色的离婚证书发放到了文莉君和袁鹏的手里。
袁鹏脸色铁青摔下笔:“我可告诉你,今天配合你离婚,是因为我还对你心存善意。可你离婚了就不准再婚,否则我不会给孩子赡养费的!该你的姘头帮你养那个小怪物!”
虽然文莉君对男人,对再进入婚姻什么的没兴趣,但是对袁鹏这句话本能地反感。
“袁鹏,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我离婚了,再婚和你没关系!给孩子的赡养费我也不会找你要,我们厂工会和你们厂工会谈妥了,每个月15块钱让我直接到财务科去取。省得我费口舌找你要!”
凭什么离婚了还要被你控制,文莉君现在不惯着任何人。
“还有,女儿还是跟着你姓的!说谁小怪物呢?她是小怪物,还不是你们一家老怪物给逼的。”
“行啊!既然是我给钱养的,你就不准给她改名字!我问过民政处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改不了她的名字。”袁鹏恶狠狠地想,就让袁锦悦这个名字一直恶心母女俩。
可他不知道的是,文莉君和袁锦悦根本不在乎。袁锦悦的名字是文莉君取的,锦就是最美丝绸,悦是快乐。美丽快乐的小女孩,锦悦这两个字包含了母亲所有的希望和爱意。
姓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罗主任现在转变了观点,对袁鹏十分不客气:“离了婚就不要再纠缠,否则她有权利报警抓你!”
想起上一次在蜀绣厂宿舍被抓的经历,袁鹏冷哼一声交出户口,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民政处。
他盘算着,离婚也太亏了,不能便宜了文家。文莉君不掏彩礼钱有民政处给她担着,可文建军凭啥不还?
出了民政处的门,袁鹏就去了文家。文建军吞进肚子里的钱财变成了店铺,当然不可能还。两郎舅半年前还亲热地和亲兄弟似的,现在只能是仇人。
王翠果带着儿女守在店铺,谁来都不让。文建军躲在自己的房间,让老娘去对付袁鹏。
李桂兰一个老太太就这样被推到了前台,吵不赢、骂不赢,一个不小心被袁鹏推倒在门前台阶上。她望着紧闭门户的儿子,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凉。
最后是文家的邻居找了镇上的治安大队,才把袁鹏赶走。袁鹏在文家没有讨到好处,回家又被亲爹亲娘抱怨,当天晚上就出去醉了一夜,然后在黎明时分碰见了送男人出门的夏寡妇,这又是后话了。
且说另一边儿,罗主任再次检查了离婚的协议书,把户口、离婚证、财产判决书交给文莉君:“你抓紧带着这套资料去迁户。”
文莉君迈着轻快的步伐,落后袁鹏几步走出□□大厅,迎面来了一个老熟人——曹云。
她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通红,眉毛间的皱纹很深。原本她比文莉君小四岁,现在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岁。
“你也是来咨询离婚的?”文莉君离婚的事儿早就在黄连村传开了,曹云不可能不知道。
“不,我才不离婚!袁家人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就要耗死他们。听说今天你来办离婚手续,我是来找你的!”曹云的精神状态看着很不稳定。
“找我做什么?”文莉君和她保持了一米的距离,没有靠得太近。
“玲玲身体不好,经常看病吃药,花钱如流水。我每次找袁鲲要钱,就像要他的命一样。我们经常吵架打架,太累了!
最近我在家给街道办工厂糊信封纸壳,收入太少了。我想请教请教你,能不能教我刺绣或者别的手工活儿,我想多挣点儿钱给孩子存着。”
“你爹妈兄弟不帮忙吗?”在文莉君脑海里,曹家可是一个大家族,父母哥嫂都健在。
曹云皱起眉头深深叹气,额间的皱纹更深了。
“我爹妈兄弟德行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吸血虫,看见我只想要钱。讹诈的袁家钱财,一分钱也不打算分给我。还是我上门砸了他们吃饭的锅灶,他们才勉强给了我三十块,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
还是你好,学了一门手艺,能进厂挣大钱。现在出了离婚官司,还有单位领导和同事朋友为你撑腰。我只有小学文凭,也不指望学了能进蜀绣厂,只要能养活自己和闺女就行。”
“你能想通就好了,孩子总是我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是和男人婆家斗争的筹码。”只要不是来给自己添麻烦的,文莉君松了一口气。“但你怎么肯定我愿意教你,帮你找工作?”
毕竟曹云当初是站在文莉君的对立面,嘲笑她、贬低她、嫉妒她。
“当初是我错了,我认!我不该信转胎神药,害了你也害了我!都是我对袁家的幻想,让我变傻了。”
曹云低着头,有些不忍说出口。“可你和丫丫不计前嫌,还在医院里劝我好好活下去,把女儿带好。你们的话,我都记得。在我心里,你就是女英雄,只要你能教教我,我也能像你一样活得有尊严!”
文莉君盯着曹云,她缓缓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憔悴又焦躁。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快疯掉的母亲。和去年的她,一模一样!
“我现在住得太远了,你来找我学习不方便,我介绍你去喜鹊合作社当学徒吧!社长王德全年纪虽然大,但是对人很好,很会经营。这会儿你有没有空,我带你去找他。合作社里应该有很多岗位。”
虽然想拉曹云一把,可文莉君没有精力帮助她从零开始学,她自己的经济压力还没解决,负担不了别人的命运。
曹云没想到文莉君这么爽快地答应给她帮忙,内心更加自责:“对不起,我以前出卖过你,你还把我当亲人看。当初我真蠢,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对我好!”
眼泪从干涩的眼眶中流出,曹云低下头擦了擦。
“哎,你也是可怜人!”文莉君看着曹云,她争着吃下转胎药,真正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挣一个光明的前程。
有了文莉君母女的前车之鉴。曹云以为生一个带把的男孩,就能让她和孩子都能过上好日子,受到祖辈父母的更多关爱,继承家业。
可她没想到性别是不可逆的,吃药吃出副作用。袁家现在根本不愿承担任何责任,甚至袁鲲看到袁鹏离婚,他也产生了离婚的念头。
曹云的女儿器官不正常,身体自然就蔫蔫儿的。经常打针吃药,花了不少钱。夫妻俩一花钱就吵架,婚姻彻底成了坟墓。最后她只能苦果自己吞,孩子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谢谢!”曹云由衷说出这句话。关键时刻,还是女人帮女人。
文莉君带着曹云去了喜鹊合作社,社长正为扩大生产缺员工发愁呢!
刺绣的生意兴隆,连带着服装产业也兴隆。年前走了好几位优秀绣工,杨心也退休当个体户了。
合作社留不住高级绣工,王德全决心利用场地优势发展中档刺绣和服装业。他腾空了一间刺绣室,摆上几十台缝纫机,开展新业务。
“会踩缝纫机吗?”王德全对曹云的到来十分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