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天下皆知

“你真的希望如此么？”

陆然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凄楚，像是堕进深渊前，最后的一丝求救。

“不是的，陆然，我拖累你太多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没遇见过我，吉珠会是个好妻子，至少，她能给你带来安稳，而我只会给你带来灾祸，我宁愿你恨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说完便转身，不忍在看着那双让人心碎的眼睛。

“你要回到他的身边。”陆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指尖用力的扎进掌心，不让自己露出任何情绪，阿满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声：“是。”

陆然绝望的闭了闭眼，轻声道：“为了西凉，值么？”

也为了你啊，阿满在心中苦笑，若她的妥协，能换来所有人的平安，那便值了。

随即，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回去，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我是一国之后，高高在上，没人会欺负我。”

可说完，眼眶还是红了，她舍不得这片草原，更舍不得这份自由。

原本，她还想着，或许过几年，她还可以回到北桑，安个小家。

去皇陵祭拜时，借住的那户农家小院，她至今都还念念不忘。

“若过的不好，我依旧会去带走你。”

阿满笑了，看向远处的夕阳，戏谑的说道：“放心吧，若过的不好，我就杀了赫连城，做太后。”

陆然也笑了，自那日后，第一次笑了。

西凉的婚礼，从正午时分开始，在大祭司的主持下，新人要站在祭台上，向长生天发愿，此生愿结为夫妻。

同时，在男女双方亲族的见证下，要互相交换信物。

阿满站在人群中，看着陆然一身红绸喜服，面色平静的将一块玉佩交给了吉珠。

一身华丽珠宝的新娘，艳丽的好似一只火红的凤凰，闪着笑意的双眸，在族人的欢呼声中，也将一块玉佩，交给了新郎。

婚礼一直持续到晚上，一簇又一簇的篝火，随着清风，跳动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乐师的琴弦拨动的十分欢快，许多人载歌载舞，架子上的烤肉香气四溢，伴着烈酒，让众人不知疲倦的玩闹了一整夜。

直到天将大亮，草原才渐渐恢复了宁静。

阿满早在喝了一杯烈酒后，就被星月搀回了帐中。

三日光景，转瞬即逝，因着阿满的身份，既承载了西凉未来的安定，又是长公主贺兰明珠的女儿，因此，西凉王备上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足足装满了一百辆马车，又安排了两千名勇士，一路护送。

而东越这边，也在这时，才对外宣布了皇后的真实身份，前北桑朝的二公主，当今西凉王的外孙女，这次出访西凉，既算是回娘家，又代表了东越皇室愿同西凉和平共处的态度。

一时间，东越百姓惊讶之余，也因为这位皇后的大义，起了敬爱之心，毕竟，能够放下国仇家恨，甘愿为了两国百姓，嫁给仇人，也算是女中英雄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鄙夷的人，认为皇后不过是贪慕荣华，数典忘祖之辈。

可不管人们如何看待，东越满朝上下，知道了皇后的背景，再也不敢轻易小瞧了，人家就算没了北桑做后盾，还有西凉呢。

南靖帝知道了此事，气的还想再抽梦璃公主一顿，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一无所知，弄个野种回来，屁用没有，反倒是西凉，轻轻松松的利用一个外孙女，得了东越的信任。

天下人如何看待，阿满一概不知，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夜，西凉王设宴为她送行。

三位王子也一改此前的态度，对这位侄女，说了很多寄予厚望的话。

陆然作为驸马并未参加，只有吉珠，抱着人哭了又哭，又悄悄的耳语道：“我在你的嫁妆里，加上了我阿妈的秘制香料，日后，也让我那侄外孙尝尝。”

“叫他烨儿就好。”阿满笑着提醒，这动不动就上辈分的毛病，就那么过瘾？

吉珠撇了撇嘴，有些扫兴的说了声：“好，那你可要告诉烨儿，那美味是我送他的礼物。”

“放心吧，我绝不贪功。”

阿满心里暖暖的，北桑亡国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亲人围绕了，其实她也不知前路如何，是无法忍辱负重杀了赫连城，还是一死解脱。

离别的时刻总是过的很快，一大早，阿满就拜别了西凉王，坐上了马车。

心中是万般的踌躇，马车刚一动，就急急的掀开车帘，恋恋不舍的向窗外望去。

草原依旧是那般宁静辽阔，轻风抚过,草浪翻滚间，夹杂着几朵小花，摇曳的可爱动人。

金灿灿的阳光之下，一只蒲公英飞到了眼前，阿满伸手接住，一阵风吹来，立刻如飞絮般四散。

在抬眼，陆然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路旁。

阿满并未叫马车停下，只是将头伸出了窗外，笑着与其四目相望。

那些似水流年的日子，这个为自己带来了许多快乐的少年，终是成了生命中的过客。

他是那样的美好，可又那样的遥不可及。

“陆然，你要幸福啊。”阿满突然对着陆然大喊出声，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陆然始终神情黯然的看向马车，哀而不语的攥紧了双拳，胸膛的一腔温热，仿若随着车轮的缓缓驶过，逐渐没了温度。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了地平线，整个人终于掉进了寒风凌冽中，放任刺骨的吞噬。

吉珠轻轻的走到身旁，同样一言不发的看向远方。

两人就这样各自执着，从晨曦站到了日落，直到一只雄鹰声音高亢的从头顶飞过，陆然突然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血，倒了下去。

吉珠慌乱的将人抱在怀中，拿出帕子，将唇边的鲜血擦干净，又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