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这一刻她眼眶干涩不已,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心口被无形的手紧攥着。
她感受到衣裳被他身上的血洇湿了。
叛军很快就被全部斩杀,江桃里再次坐进马车时,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醒来,抓着马车沿道:“齐妟如何了?”
那把剑都将她的肩膀刺出了血窟窿,只怕他只会伤得更甚。
江桃里鼻翼间似嗅到了血味儿,当即反胃地伏在一旁干呕,面色惨白,犹如怜人的西子。
士兵不敢随意乱讲话,只道‘尚且还好’。
说是尚好,其实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一入扶风府就急忙传了大夫进来看诊。
本来只需看一人的,但江桃里不知是否受了此番的惊吓,刚踏入扶风府就晕了过去。
大夫分两批而行。
少将军那边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而另外一边有了身孕,正是体弱时又受了惊吓,身子弱得不行。
大夫既要跑去照看少将军,又得要去照看江桃里,腿都跑细了。
金三娘见江桃里回来,高悬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听大夫说是有孕,心又提起来了。
大夫刚走片刻,躺在床上的人幽幽转醒,迷茫地眨着杏花雨眸。
江桃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要往外走,被金三娘一把按住。
“桃桃,大夫说了你怀有身孕,如今还不能下床。”
她听见金三娘的声音才反应过神来,目光怔怔地看着金三娘,喉咙莫名干涩,迷茫地眨了眨眼。
“怀孕?”她的语气中似有疑惑。
哪来的怀孕?
很快江桃里电光石火间就忽然想起来了,倘若真是有孕,只有那次他喝醉酒后碰过一次。
当时两人都有怨气,根本就未曾想过避孕这一事。
就仅有一次便有了?
难怪前段时间她时常情绪不受控制,连口味也好偏酸的。
江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并无想象中的抗拒,想起了那一支穿过他身体的箭,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下意识摸着平坦的肚子。
不知道是感叹发现得及时,还是不及时。
江桃里乌发披散着垂眸倚靠在床架边,身形羸弱,眼睫洇了几分湿意:“他呢?”
金三娘只当她不喜闻齐妟,如今听见这个消息备受打击,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道:“他如今还昏迷中,大夫看过了,没有性命之忧,你若不想要,便趁着他还未醒将孩子堕掉,只是到底是来之不易的生命,娘亲希望你想好后再做决定。”
当年她怀江桃里时便动过要打胎的心思,或许是血脉相连,她渐渐就歇了。
忆起往事,金三娘偏头拭泪。
江桃里点了点头,有些疲倦地滑躺如床上。
金三娘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陪了至她睡着后便离开了。
月梢枝头,霜花凝结在一起,夜更冷了。
梦中似有无数狰狞的恶鬼要来拉她,她深陷其中就快要放弃之际,却有人破过恶鬼丛林,缴械投降替她挡住。
江桃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碰了碰旁边,并无人,恍惚想起那人还在昏迷中。
伸手摸了摸腹部,她垂着眼睑,抿着苍白的唇。
脑中突然想起了他昏迷前说的话,心忽然偏秤了。
或许是她太入主为先了……
扶风府有叛贼,闻齐妟倒下后徐真一手接过诸多事宜,很快就彻查出几名伪装进来的叛贼,剥皮后将其挂在城门示众。
叛军接二连三损失大将,探子又被斩杀了,不知扶风府如今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刚好给了徐真他们喘熄的机会,修书送往盛京。
大夫接二连三地往将军府上跑,好在他身强体壮,发过一次烧后已经稳定不少,醒来第一眼便是派人去寻江桃里。
看见她无恙后才闭上了眼睛。
江桃里立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身形伟岸,五官深邃。
许是之前那些年戴着面具,肤色极白净,若无了平日的乖张暴戾,就像是风流肆意的簪花郎。
她收回视线抬脚走过去,端起一旁搁置的药碗,垂眸坐在床边。
闻齐妟听见声音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娴静的面容,缓缓扯出一个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昏迷的时候跑了呢。”
他重伤昏迷,扶风府所有的注意都在他身上,无人注意江桃里,正是逃跑的好时机,所以他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她可能跑了。
江桃里没有回他的话,示意他自己坐起身来。
他眨了眨眼,带着三分无辜:“疼,起不来。”
许是带了苍白的病态和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哑着嗓音,配上无辜秾丽的面容满是少年的气。
江桃里瞥了一眼,无法,只得将手中的碗搁置一旁的置物架上,伸手去将他扶起来。
“手也抬不起来了。”他作势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垂着眼睫颤了颤,莫名又几分可怜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