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纱幔层层落下似是扯下了暮色。
江桃里本以为会看见一个面含煞气的人,凶神恶煞地嚷嚷恐吓要杀她的男人,结果入眼的确是那张熟悉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以往的矜贵乖戾。
似是重伤未愈,面色惨白如鬼,昳丽的眉眼间透着浓浓的怠倦,甚至连泛情如潮的眼都布满了血丝。
江桃里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有一瞬间险些没有认出来是谁,不过晃神片刻,倏的一双大手就将她拉入了怀中。
鼻尖骤然撞在甲胄上,泛起了酸涩,抱得太紧了,江桃里难受得伸手推人。
“求……你别推开我。”他垂下了头将人抱紧,似是失而复得般想要镶嵌在身体中,连语气都带着恳求。
若说最开始他狂怒,甚至想要杀了她,后来去了长兴村见不到人,不知为何心思渐变成绝望。
他曾经无数次心中想着,若是寻到她,可以既往不咎。
但他仍旧对她生起了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囚在身边一辈子。
直到前不久那只玉镯被压碎了,他眼前浮现的好似是江桃里,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处,破碎成凋零的花,方才知晓原来这便是情爱的肝肠寸断。
那些所谓的恨也不该加在她的身上,感情一直都是他在强求,她也没有对不起他。
只是不爱他而已。
江桃里听见他的疲倦的声音,松了力气没有动,任他抱着。
室内阒静。
江桃里的眉头紧颦起,因为感觉颈间似乎有东西溼潤地滑落,滚烫至她的心口,暗自泛着如虫般的痛。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但又被他桎梏紧了。
“你知道我回来得知,你葬身火海的心情是如何的吗?”忽然他开口道。
江桃里抿唇不言,许是高兴,生气。
“我后悔。”闻齐妟轻声说着,随后将脸埋下,道:“后悔走的时候没有杀了你,然后将你带在身边。”
“那你便杀了我罢。”江桃里垂着眸,缓缓地说着。
她已经逃离很多次了,最长却也不过才逃离几个月,到头来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现在许是真的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吧。
他抬起冰冷的脸,抬手紧捏住她的后颈,看见她脸上的平静,蓦然将她按在榻上,眼底似流转着暗蕴,语气似还有恨意。
“你就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是。”江桃里被撞得头晕眼花,毫不犹豫回应着。
她不知道他何来的执着,偏生要逮着她不放。
闻齐妟被这斩钉截铁的话,还有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刺到了,凶光一显,有瞬间他真的想要直接掐死她了事儿。
犹如困兽般粗喘几声,他猛地松开手,脚下踉跄倒退几步,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了半晌,江桃里才缓缓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依旧苍白。
眼中第一次有对他的执着茫然无措。
闻齐妟黑着脸从房中出来,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伸手按在手臂上,甲胄中的血渍已经渗透了出来。
刚才她应该没有看见血,所以表情才会这样冷静。
他现在要去将伤口处理了,再来见她。
冷声吩咐人将房门把守好才转身离去。
江桃里在里面没有坐多久,脚刚落地,之前服侍过她的十三便推门而入。
“姑娘,主子让奴婢前来伺候你。”十三受了吩咐,见她似乎是要下床,赶紧上前扶着。
看见十三,江桃里垂下眼睑,“你出去罢,此处不需要你伺候。”
十三不言,扶着江桃里往一旁走去,然后取来药膏,抹在手上,想要清理她身上的伤。
江桃里见状手一缩。
十三道:“姑娘不必担忧,只是药膏而已,主子找到姑娘时浑身是伤,您这几日身上的伤口,都是奴婢亲自为您抹的。”
听见闻齐妟,她神情微怔,回神后缓缓将手伸出去。
十三照顾人向来是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江桃里任由着十三给自己抹药,坐在春凳上,挑目望着窗外。
抹药其间十三悄然地抬眸,眼前的人哪怕是静静地坐在此处,秀眉轻颦如薄雾笼山,面如捧心的西子仙,惹人怜又美得惊心动魄。
难怪主子这般执着,非要强求,可偏生讲话做事又不讨女子欢喜。
十三心中微叹,要是主子但凡嘴上会说些女子爱听的情话,也不至于现在两人都还是这般僵硬的关系。
“姑娘这段时间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十三一边抹着,一边小声地道:“特别是后背的伤,奴婢都没敢和主子讲。”
有些可惜,如玉洁白般的后背留下了一道浅粉的肉疤。
若是再早些,说不定还能用些药物将疤去掉,现在已经过了这般久恐难以祛除。
江桃里没有讲话,神情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