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己心(四)
愈己心(四)
晨光熹微,两人自云州分道。
何绍并未先离客栈,待陆瑃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才乔装一番,混入人群。
晨雾初歇,青黑斗笠盖在头上,将他面容遮去大半。
街上行人不断,商贩吆喝叫卖,行客驻足观物,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无人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一直往城北走去,神情坚定却仍有半分忧惧。
院中花香清浅,沁人心脾,扫去残存的困意。
李秋月正在院中晨练。一节长棍如有灵魂,在她手中盘旋。
刚放下长棍,大门处便传来一阵一阵的敲击声,听起其声音,像是有什么急事。
李秋月心有疑惑,径直往大门走去。
“你是?”李秋月半开着门,探头询问道。
眼前之人垂头相对,头戴斗笠,不露容颜,她没认出是谁。
话音刚落,那人便擡起头来。
“何大人?”李秋月见到他突现在此又是这么一番打扮,不免惊异。
“你怎么会……”她张口哑然。
“李姑娘,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
虽已离开云州,将至洛州,陆瑃的心依旧悬着,始终放不下。
何绍并未告诉她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可陆瑃却已在心里猜到一部分。
她很担心他。
陆瑃不是没有想过留下与何绍一起,可嫂嫂还在洛州,她不能将嫂嫂留在洛州不管。
“师傅,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洛州?”陆瑃掀开车帷,朝在前策马的车夫说道。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姑娘莫急。”车夫拉着马绳,偏头朝陆瑃憨厚一笑。
“好。”她又挪回车座。
陆瑃本靠坐在车中小憩,可外面蝉鸣响彻天地,她实在无法安下心来。
离洛州越来越近,她索性不再休息。
四方车厢外又是别样的世界。
流水潺潺,草木葱绿。
洛州,与云州竟有如此差别。
恍惚间,陆瑃以为自己到了江南,可她知道如今是身在洛州。
“师傅,这洛州与云州为何如此不同?一个茫茫无边似苍穹,一个生机盎然如临江南。”
陆瑃没忍住掀开车帷,向车夫问道。
车夫闻声爽朗一笑。
“这洛州北边众山屹立,又抵自北而来的寒气,不绝流水滋养,草木才得以繁茂。”
车夫不觉疲倦地向陆瑃解释着。
“看来洛州真是一个宝地。”
今日来此,陆瑃才知自己过去目光狭隘,以为洛州会是茫茫大漠环绕、孤烟独飘。
“是啊,”车夫拉着马绳,可下一刻却又满脸愁容,叹了口气,“只希望能永久如此吧。”
“为何忽然这么说?”陆瑃察觉到他的哀愁。
“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山以南水草丰茂,可其北天寒地冻无有生机。元人在北,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自是觊觎洛州这块地。”车夫脸上愁容更深。
“我家那位就是洛州人,常同我说她小时候遇见的事。许多年前洛州人饱受战火,不得安居,根本没过多少好日子,还是这些年休养生息,慢慢好起来的。”他又接着说道。
陆瑃不禁擡头远望,山脉延绵,边缘朦胧。
离得太远,她并不能将其看清。可在心里,这山脉的形象却愈发清晰起来。
南居百姓安居乐业,北踱外敌虎视眈眈。
福与患,共生。
巨大的割裂感将陆瑃笼罩,她一时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但愿家国永安。”
她在心里暗自说道。
明日渐沉,天地光辉变幻只在一瞬。
先前还是橙红一片,可再擡眼却是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