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轮回铃（八）
第17章轮回铃（八）
仿佛是下一瞬，浓墨般的迷雾席卷而来，那个疯女人嘴角微微扬起，嘴型张大——“抓”、“到”、“你”、“了”......
最后女人还说了几个字，但是宋祈再没看见了，他眼前彻底变成漆黑的那一瞬，他猛然意识到，叶霁禾他们中计了。
但下一秒他又有些无语至极，怎么谁都可着他头上祸害。
......
“主人，这个加上，应该够了吧？”一道模糊的声音将昏迷中的宋祈吵醒。
但是宋祈一回生二回熟，他依旧维持着平缓的呼吸，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而且从刚才那句话判断，这人大概率是导致这一村人不见的罪魁祸首。
“够了，嘶，”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却又忽然停住，宋祈感到一双干枯的、状似白骨的手摸上他的额头，“这个人魂魄不全呐。”
“那我再去抓一个？”
“不不不，这个人又好像可以，算了，作为贡品吧，把他拉起来。”那道苍老些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失望，有一道脚步声渐渐远离，而另一道脚步声慢慢从远离宋祈的地方一步步凑近。
一道冰凉的气息仿佛毒蛇的信子一样蔓延过来，上升至宋祈脸颊耳旁，“别装了后生。”
那道苍老的声音将他识破了。
宋祈自以为装得很像，不过被拆穿也没多少诧异，他睁开眼，自己并未被捆绑住，但是浑身擡不起力气。
老人并不如他所想，虽带着能遮盖大半面部的黑色兜帽，但光线下的那下半张脸却面容姣好，看起来是个中年男人，与那粗糙的手和声音完全不吻合。
老人见宋祈睁开眼也没多余的惊叫呐喊，倒是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虽刚带下来的这位无□□，但只是魂体倒是更方便他行事。
宋祈努力侧过头，发现他所处在一处形似山洞的地方，倒挂的钟乳石还滴滴答答地滴水，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旁边站着一圈圈人，那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但无一人醒着，且每个人都整齐划一地挥舞着双手呈逆时针围绕着这老不老少不少的人转圈。
每个人闭着眼，打眼一瞧彷如进入什么邪教聚集地。
“叫什么名字呀？小伙子？”老人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轻微一指就将宋祈的魂体勾到了眼前。
宋祈悬浮在空中，倒是没察觉出身体哪里难受，还有心思开玩笑：“老头儿，你叫了这么些人是为了在这儿给你跳刘畊宏吗？”
该说不说，这些人挥舞的双手某些时候倒真像是在跳健身操。
老头被宋祈开了玩笑，倒也不恼，“在上面盘旋了一周那些闲杂人是和你一块的吧？”
要是萧何听到这话必定会被气个半死，他们挖坑办案办了一周，结果还是闲杂人等。
“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宋祈说。
老头伸出右手在空中施了个诀，那些“跳舞”的人忽然就慢慢将宋祈围了起来。
“不说名字也不要紧，你的灵魂倒对我而言是一大补品，不过就是缺了，有些可惜啊。”老头说，他瞥了一眼从宋祈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支毛笔一本书，那本书他倒是很眼熟——不过都是无用的东西。
那些“僵尸”一般的无自我意识的魂灵慢慢扒开宋祈的衣服，但他被老人施了法只能飘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瞧着一位彪形大汉扒开他衣服，心灵受了一万点暴击。
“大兄弟，要不你醒醒看看我是男是女再动手呗，这万一你要醒了，咱俩‘坦诚相待’多不好意思啊。”宋祈扭过头欲哭无泪。
但是在场无人在意他的诉求，彪形大汉脱光了他上身衣服，终于停了手。
“哟，瞧着弱不禁风的，身板儿下倒是该有的都有昂。”依旧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状如流浪汉的布条衣服，但是脸上脏兮兮的东西被洗干净了，露出了那疯女人的真实面容。
“果然，你是个诱饵。”宋祈没什么情绪大波动，他虽已经反应过来，但是亲眼见到依旧被这女人的演技所折服。
“别急，帅哥，等办完事，我就吃了你！”疯女人深深地嗅了一口宋祈的颈间，尖尖的牙中间是长长的蛇信子，冰凉的触及到宋祈的大动脉，惊起后者一阵鸡皮疙瘩。
下一秒女人被那邪教老头拉开了，老人手上拿了一根短笛一般大小的青铜器，但最前端是形似针头一样的利器，尖端还有一些未干的血迹，“出去守着，仪式要开始了。”
老人话说得温和，但下手着实不那么温柔，那尖端猛地刺进宋祈的心口处，汩汩的鲜血很快流了出来，顺着短笛流淌到他们面前的那个大石板上，但有一滴好似有生命似的，绕过老头的眼神，晃晃悠悠地飘到了不远处放着的那支毛笔上，鲜红的血迹好似赋予了那支笔生命，微弱的金光开始闪现。
但老人显然没注意到那边，他的仪式开始了，周围外三层里三层的魂体皆跪伏在地，朝着大石板吟诵，这来自灵魂的吟诵震耳欲聋，宋祈觉得现在最疼的不是他正在给大石板输血的胸口，而是他的灵魂，那古老的吟诵让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
而此时那个大石板因为足够的血引，缓缓地开始转动，其间竟然是中空的！
宋祈在模糊的幻觉中窥见了那个大石板中的东西——赫然就是萧何他们拿过来的那些轮回铃中的一个，但是这个显然更大，那轮回铃甫一露面，宋祈身边那些跪在地上的魂灵都开始惊叫呐喊，那铃铛开始吸魂了！
老头儿脱下了碍事的黑色兜帽，登上了那巨大的轮回铃下方，盘腿而坐，开始施法。
宋祈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意料之外疼痛并没有多么难以忍受，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假我的状态，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他行走在一片混沌中，待他走了不知多久，才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是一支巨大的毛笔，莹莹的金光并不明显，但在这混沌中却是唯一的光亮，而那支毛笔被数条精钢铁链锁着，毛笔仿佛醒了，微微颤抖着，努力想要挣脱那些枷锁，但任凭它怎么努力，都无法将自己放出来。
宋祈突然心口一阵剧痛，他看着那支毛笔，和杨昶给他的那支不甚一样，面前的这支纯黑的笔杆，金色的笔触在其上书——“诉平世公正，予众生奖惩。”
他似乎是隔着无数的光阴伸出手去触摸那支被锁链禁锢的毛笔，毛笔停止了颤抖，就那么悬立其间等待他的触碰。
几乎是碰到的那一瞬，宋祈眼前红光翻涌，面前是尸山血海，是挣扎嘶吼的灵体，他们鼓鼓囊囊地挤在黑暗中，他的耳边是声声泣血的哭喊哀求，他的脑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突然画面一闪，他眼前闪过一幅幅场景，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们魂魄里裹挟的记忆，排山倒海般的朝他涌来。
宋祈似乎被压得直不起背，他半跪在地上，目眦欲裂，“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你们......”
他喃喃自语，两行血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逐渐又从他的嘴里耳朵里喷涌而出，周身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些提线的木偶在火焰中挣扎着、哭喊着、愤恨地瞪着宋祈。
但这只是一瞬间，下一秒白光乍现，仪式被打断了，一支颤抖着、毛都炸了起来的的那支小毛笔挡在了宋祈的面前。
“什么！”老头看着被打断的仪式，脸上是恨不得将宋祈生吃了的表情。
宋祈落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地小毛笔，炸着毛就那么落了下来，宋祈伸出手接住了这支小毛笔。
“你是什么人！”老头儿一个闪现来到了宋祈面前，掐着他的脖颈，厉声质问。
疯女人好像意识到仪式中断了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尊者，他们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