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无条件

在很多年前，韩清溢外婆还没有去世的时候，他常会在燥热的夜晚陪着外婆到小区楼下吹风。

在沈玉铃精神状态不好的日子里，韩清溢其实也生活得很紧绷。

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是沈玉铃的一个麻烦，因为有他，沈玉铃的追求者才会一而再地被吓退，让她无法踏入一段新的感情生活。

与此同时，一个貌美但脾气却不好的单身母亲，也常常会遭到身边人的非议。

所以韩清溢总是想表现得足够听话、足够优秀。

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内心的负罪感、才能安慰自己，虽然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抛弃了他们母子，但是至少他的母亲还不会将自己丢下。

韩清溢的外婆当然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想法。

所以在一个夜晚，外婆告诉他，沈玉铃一直没有进入一段新的感情，并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他大可不必为此介怀。

“我怀胎十月生下了你妈妈，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当然比你更清楚。”

外婆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韩清溢的头发。

“你妈妈是恨他，但是也忘不掉他，所以才总是对身边的人诸多挑剔，小离，这与你无关。”

韩清溢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样复杂的感情。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怎么会有人一边恨着一个人，但是又始终把他放在心底呢？

外婆被他一派天真的提问逗笑了。

“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立体而多面的，没有人真的一无是处，也没有人真的十全十美。”

“但是在爱你的人眼中，即使是你的缺点，他都能够无条件地去包容，即使你做过很多傻事，甚至是伤害了对方，但这都能被爱意抵消。”

韩清溢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外婆的意思，于是问道：“所以，即使我下次没有考班上的第一名，你和妈妈还是会爱我的对吗？”

外婆笑得更开心了，“当然了，小离。”

“你难道会因为今天下午外婆把你喜欢吃的鸡翅煎糊了就不陪我下楼散步了吗？”

“现在我和你妈妈无条件地爱你，等你长大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你也会遇到另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

夜晚的凉风吹过两个人的发梢，外婆头上几根已经银白的发丝被风吹拂到韩清溢的面前，不断地提醒着他，外婆已经年迈。

而在外婆去世以后，沈玉铃在工作单位又遭遇已婚上司纠缠，原配不分青红皂白到单位撒泼，母子二人不得已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到了崇县生活。

因为母亲加重的病情，两人时常会爆发争吵，沈玉铃在情绪上头时会咆哮着说恨不得从没生下他。

由此，韩清溢时常会怀疑，外婆所说的话究竟只是单纯的安慰，还是真的会有一个人在未来等着自己。

给予他无条件的爱。

而现在韩清溢又一次站到了崇县的土地上，对面的姑娘眼睛通红的盯着自己。

他过去总是担心，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因为生活中的各种琐碎小事而被消磨。

所以总是刻意地去回避那造成两个人那么多年分别的银河的“初恋”。

结果现在银河却告诉他，她喜欢的人始终是自己。

即使这个姑娘见过他无家可归，饿得在地上拣饼干吃的狼狈模样。

即使他们因为一个误会而分开了上千个日日夜夜。

即使他在这个人面前已经暴露过了太多并不完美的瞬间。

韩清溢独自徘徊许久，还是收获到了外婆口中，独一无二且并不附带任何条件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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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没好气地看着面前这个宛若雕塑男人。

开门之前韩清溢还在门外不住说着软话，眼下她一心软把门打开讲了真心话，他反而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不再说话了。

“三秒之内不进来你就原路回港城吧。”

银河有些赌气地开口，之后作势要把门重新关上。

门扉扇动带起的冷风好像终于唤醒了门外的男人，促使他把手搭到门边，阻止了银河关门的动作。

她自然是不可能跟韩清溢在力气这一方面上较劲的，于是干脆把手放下背对着他走到了客厅中间。

银河视线不在对方身上，但是耳朵却不可能隔绝外界的声音。

她听到韩清溢先是把他一路拎上来的袋子拿到了屋内，放到了桌子上，之后回身关上了大门，紧接着脚步声开始逐渐向她逼近。

感知到身后有人不断逼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昭示着两人之间逐渐缩小的距离，这让银河的后背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过与银河预想中的背后拥抱不同，韩清溢在她身后站定了一瞬，又迈动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与她对视。

银河看着他剪得短短的头发和消瘦得有些往下凹陷的脸颊，情绪一下子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身体里冲撞起来，让她忍不住别开了头。

韩清溢的视线倒是稳稳地钉在她身上。

“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银河低着脑袋，还是不肯看对方，梗着一口气回答：“你自己瘦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韩清溢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脸颊，又把手放下，握住了银河的手放在了侧脸上相同的位置。

女生的手相比起男生来要小得多，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交叠着放在韩清溢的脸上，银河纤细的手指微微蜷曲，指尖碰到他轻轻颤动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