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一首竹枝词，抚慰伊人心
一个月期限说到就到，王保甲穿着员外服，领着几个家人到柳家讨债。柳老爷连忙让进客厅，王保甲一伸手，晃了晃契约，说：“柳兄，亲兄弟，明算帐，还钱吧。”
柳老爷陪笑道：“王兄啊，欠你的不会不还的。只是近来手头拮据，你再宽限几日吧。”
王保甲大声道：“柳兄啊，兄弟可跟柳小姐说得好，一个月还钱。还不上，拿春香抵债。”
柳老爷一听，连忙朝楼梯瞧瞧，说：“王兄啊，咱们到我房里说。”
王保甲嚷嚷道：“就在这说好了。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今日不还钱，春香就跟我走吧。”
柳老爷哎了一声，说：“王兄啊，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前些日子又弄来几件东西，你有兴趣吗？”
王保甲听得眼睛一亮，心中一动，犹豫一下，跟进屋去。
他们不知道，这些话都叫春香听去了。
春香本来在自己房间的，一听楼下有人说话，听出王保甲的声音，料想没有好事儿，就来楼梯拐角处偷听，听到要以自己抵债之言，大为不解，忙去找小姐了。
柳小姐正在书房读书，愁眉锁眼的，满腹心事儿。
见春香问了，也不再瞒她，把契约上的条件讲给她听，听得春香美目通红，泪水在跟里打转，双腿一软，几乎瘫软于地。
柳小姐拉着她的手，愧疚地说：“春香，要怪你就怪我吧，是我签字的，是我答应的。”
春香低头着，呜咽着说：“春香不怪小姐。春香理解小姐的难处。要是不拿钱，老爷就没命了。如今钱没有着落，要是逼得紧了，那我跟王保甲去就是了，也算我对柳家尽最后一份力了。”说着，已经泪落如雨，不可遏制。
柳小姐听了心酸，拍拍她的手，说：“春香，你先别哭，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用不着拿你抵债的。真要逼得紧了，我会商量老爷卖地的。你虽是丫环，我也当你是亲妹妹。柳家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实在不行，我就让你和铁牛远走高飞。就算是坏了柳家的名声，也不能毁了你的一生。”
春香大为感动，忍不住抱住小姐哭起来，呜呜不止。正要上楼见小姐的李三听到，心里酸酸的，转身出楼了。
中午，柳老爷好吃好喝招待王保甲。临走时，还送他一件古董，王保甲这才平和着脸色走了。可他还是说，再过几天，还得过来。不给钱，那就给春香吧，他正憋得上火。
他一走，小姐下楼，又跟老爷争执起来。小姐还是那句话，卖地还债。柳老爷梗着脖子不答应，说明个去借钱云云。小姐生气，跑回房里不出来，连晚饭都不吃了，使老爷唉声叹气，展不开眉头。
铁牛待在房里，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养伤，只管吃饭。
他已经能下床上走了，挪着小步。但这也是很可喜的。离开房间，在后院里转转，看看蓝天大地，瞧瞧墙边的绿柳，心情好极了。
他心中想的是，等伤好了，就与心上人成亲，然后按牛铁说的，找柳残月学武，然后往京城去，去干一番大事，成为一个大人物。
本来，自己是一个凡人命，可有了牛铁这个谋士，那就得有上进心，就得干大事，不然的话，真辜负了上天所给的机会。
由于心情好，他抓起刀，回想着柳残月的剑法，回想着自己斩杀二鬼的刀法，不知不觉运腕挥刀，嗖嗖有声，自得其乐。
等春香进院看他时，他已经把一棵树的几根树枝削个稀烂，地上又是一堆残渣。
春香一惊，忙上前叱责：“铁牛，你这是干什么啊？刚好一点，就瞎折腾，要是牵动伤口可怎么得了啊？快回屋去。”
铁牛看到心上人来了，更是欢喜，说：“我已经好多了。”
春香叉腰瞪眼，说：“那也不行。”
铁牛一笑，指指自己的脸蛋。春香白他一眼，一口亲下去，却亲在他的嘴上，因为铁牛使坏，他转头了。
这自然不是他的主意，又是牛铁出的招儿。
春香笑骂道：“你个坏东西，越来越鬼了。”
铁牛呵呵笑了，牵着春香的手，乖乖回房了。
回房坐下，铁牛见春香的脸上写满心事，忙问怎么回事儿。
春香不想告诉他以人抵债的事儿，免得他烦恼，便强颜欢笑，说：“没事儿，没事儿的，只是想到小姐的事儿不大开心。”
铁牛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儿啊？”
春香叹息道：“小姐不让说。”
铁牛望着春香说：“那就不说吧。”
他可不是一个乱管闲事儿的人。老爷、小姐的事儿，人家自己会处理好的，不用不着他来操心。
二人无语，屋里静静的，四目偶尔相接，两张脸就不时笑一笑，都觉得这感觉很妙的，很舒服的。
春香依偎在铁牛怀里，柔声说：“铁牛，作首诗吧。上次见了你那首诗，真是好喜欢。你再做一首吧。”
心上人发话了，铁牛没有推托的理由，便说：“让我想一想。我这脑袋来得慢，要好一会儿才行。”
春香微合二目，幽幽地说：“你慢慢想吧，想到黑天都行。”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可她的心里是苦涩的。小姐所说的事儿，令她心痛心碎。
大户人家是很讲信誉的。既然签了契约，就不能反悔，就得按契约办。老爷连续几天出去借钱，都没有借来。平时称兄道弟的人，见是借债，都躲得远远的。世态炎凉，此时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真还不上债，那可完了。柳老爷那样的身份，是不会赖账的，不会因为一个丫环而坏了柳家清誉。真到了那一天，春香可是生不如死。
小姐说会给我生路，让我和铁牛远走高飞，这个可能吗？我们若走了，她又怎么对王保甲回话？老爷真会拿出自己的土地抵债吗？这是可疑的。
铁牛是个好人，也有好功夫，可是功夫不能当钱用。当王保甲拿着契约来要人时，他会怎么办？他会是为了我而拼命？还是一言不发，任凭人家抢走他的女人呢？
正寻思间，只听铁牛说：“我总算憋出一首诗来，我写给你看。”
春香一笑，又是铺纸，又是磨墨的，给他打个下手。
铁牛执好笔，想都不想，便低头沙沙写起来，一挥而就。
看铁牛的风度从容、稳重，没有一点傻气，哪里还是从前的笨牛啊，简直象一个大才子。
字为楷书，端正、好看，题目是《竹枝词》，正文曰：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岸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