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目标出现
在无柳村里，除了极少数人家外，都以种地为生。也有几户人家种地时，还兼当渔民，打打鱼，补贴生活。孟老头就是其中一位，别的渔民都住在村里，孟老头一个人住在河边，跟前没有什么邻居。
他可不是无儿无女的孤老头子。他有三儿一女，都不在本地，都在城里。儿女都想接他到城里享福，可他不干，始终留在家乡，种地打鱼，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一所老旧的草房子，一半住人，一半用于干活。还有一座厢房用来堆放杂物。
又用木板围出一个院子来，收拾的干净。他的船就放在住房门口。不出船时，他就修修补补，干东干西，总不闲着。
这个老孟头脾气古怪，不干活时，爱闷在家里，与人来往少。打回的鱼，也不送往村里发卖。村民谁想吃鱼，自己过来取。好在老孟头的鱼比别人的都大，价格公道，因此是不愁卖的。
这老孟头不到三十岁就死了老婆，再没续弦，一个人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帮他们成家，变成城里人，自己可不进城。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陈小二他爹。陈小二父母活着时，和孟老头是邻居，相处融洽。他们去世后，留下幼小的陈小二，孟老头看着可怜，就细心照顾他，养在家里。
后来，儿女反对，容纳不下，陈小二便离开老孟家，自谋出路。彼此关系倒不断，孟老头总是偷着给他送这送那的。陈小二子也经常去看望老头，当爹一样对待。
吴保甲让铁牛守在这里，不是没道理的。那小子要是冲出包围圈，很可能会投奔孟老头，孟老头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是孟老头对铁牛可不客气，隔着木墙说话，态度不热乎。
铁牛从板墙的小缝里朝里望，望见孟老头站在院里的黑影，看不清脸。
“孟老伯，你不知道吗？吴保甲的女儿死了。”
“老王八蛋不干好事儿，报应到女儿身上了。”孟老头冷冷地说。
“都说是陈小二杀的人。”
“他倒是长本事了，敢杀人了。我让他帮我剖鱼，他说怕血。”孟老头嘲笑道。
“孟老伯也以为他不会杀人吗？”
“哼，他在吴家活得跟条狗似的，还不如死了。对了，他现在哪里？”
“孟老伯，他逃进北山。吴保甲领着我们护村队在搜山抓他呢。”
孟老头深深地吐口气，说：“那山里的野兽特别多，可别当了口粮。”顿了顿，又说：“你不跟着上山，到我家门口做什么？陈小二又没藏在我家。”
铁牛如实回答，说吴保甲让我守在这里。
孟老头转动身子，面朝北山方向，感叹道：“山里有野兽，你们又在搜山，陈小二只怕完了。遇到野兽也许还能活着，遇到姓吴的，就难活了。”
铁牛问道：“孟老伯是说，吴保甲比野兽还危险？”
孟老头几声，说：“你说呢？”
铁牛不语，回想着自己知道的吴保甲所为，心中忐忑。
除了砍手那事儿之外，铁牛还知道一件事儿，比砍手更吓人。
村里曾有一个冒傻气的小伙子，不知怎么的，看上吴保甲的女儿吴小环，非得央求媒人去给拉线，吴保甲自然拒绝。人们以为事情至此为止了，不曾想还有后续呢。
这个傻小子非常痴情，经常守在保甲家附近，等着吴小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吴小环从门里出来，傻小子笑着上前示爱，被吴小环一顿嘲笑、辱骂。
傻小子着急之下，拉住吴小环的手，说自己做梦都想娶他当老婆。
吴小环挣开手，连扇他几个耳光，打得鼻口出血，把傻小子给打蒙了。
有人以为傻小子此后就老实了，死心了。没有，傻小子仍去吴保甲家门口守着，碰见吴小环接着求爱。
数日之后，村里失去傻小子的人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莫明其妙。傻小子的老妈报官，也是无果。
不知过多久，才在河下游发现傻小子的尸体，是被装进一个袋子里，袋口扎得结实，人早就腐烂了。他老妈哭得眼睛瞎了，郁郁而终。
大家都觉得这杀人案是吴保甲干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春香闻听，就对铁牛说，这吴保甲够狠，肯定是狼托生的，以后遇到躲远一点，免得遭殃。还说这吴保甲坏事干多了，准会断子绝孙。
大家怀疑归怀疑，谁也没证据证明吴保甲为凶手。吴保甲逢人便辩解，跟他无关，自己好歹是个老爷，岂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呢？
傻小子事件发生之后，村里人对保甲更是畏如虎狼，敢怒不敢言。就是柳老爷吧，也不敢得罪吴保甲，装作一团和气，还提高防范，生怕中招。
“这个给你。”孟老头说着，从板墙上递过一物。
“我站着就行。”铁牛说着，还是接过来，原来是个小凳子。
“你在这儿守着吧，要是他来了，你喊我一声。”孟老头嘱咐道。
“孟老伯，你是想……”铁牛问道。
“我先回屋了，记得叫我。”孟老头说着回屋里，院里一片安静，淡淡的月光撒来，象是凉水。
铁牛坐在孟老头家门口，脸朝着北方，月光照亮他的头顶，他的影子黑黑的，仿佛鬼魅。
这里是野外，月光把前方的草地和树木镀上一层亮光，反显得草丛和树林更加黑暗。偶有风来，枝叶簌簌而响，仿佛会有什么兽类一蹿而出。
他朝西望，看不到什么。尽管有月光，他也看不清桥，看不到刁德二。只看到天地间朦胧的月光，黑乎乎的远方。
他想着陈小二的命运，暗暗伤感。
陈小二和自己的命运多象啊，都是孤儿，都给人家当佣人，都被人蔑视。所不同的是，自己一直在柳家干活，而陈小二中途退出，给吴保甲当女婿了，不曾想会那么悲惨，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要是换了自己，被老婆骂，被老婆打，被挠得脸上开花，还被所有人欺侮着，自己会怎么样？会象陈小二那样强忍着，还是会反抗？
牛铁说：“你当然要反抗了。‘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
铁牛发窘地说：“我能反抗吗？我这么弱，这么没本事。”
牛铁劝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强者都是从弱者变过来的。什么是勇士？什么是懦夫？两者不是一层不变的，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被吓倒的勇士就是懦夫，没被吓倒的懦夫就是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