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落花无意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小姐的声音了。“铁牛，你来，把字放到小书案上。”

铁牛压抑着狂跳的心，故作平静地进屋，见小姐书案左右的空处都被字摆满了，便一张张捧起，放到前方靠墙的桌子上。

一边摆放，一边看字，心中顿起崇拜之意。

每张纸上，都是中楷字，大小相近。每个字都娟秀、端雅，散发着飘逸之气。美不胜收，韵味无穷。

铁牛心道，以后，我可不敢说自己会写字了。

牛铁忍不住叫道：“好字，好字。”

铁牛用心灵问道：“你也懂写字吗？”

牛铁大声道：“你这是屁话。我牛铁乃一代大才子，连写字都不懂，还叫才子吗？我问你，柳小姐的字怎么样？”

铁牛答道：“自然是好字。”

“好在哪里？”

铁牛为之语塞，迟疑着说：“好字就是好字，哪里有原因？”

牛铁发出一串嘲笑，说：“真是土包子啊。”

铁牛不服气，问道：“那你知道吗？”

牛铁自信地说：“牛才子不知道，谁还知道啊？这字秀而不媚，气度高华，显示出书者深厚的修养。更为难得的是平中见奇，柔中含刚，透着一种不低头、不顺从、敢反抗、敢斗争的骨气。”

铁牛哼道：“你前边的话我信，可后边的不信。小姐体弱多病，字里哪有什么骨气和含刚啊，你一定错了。”

牛铁嘿嘿笑两声，说：“对牛弹琴。”

铁牛被训得闭嘴不言，心里不服。

等所有字摆完，柳小姐缓缓过来，又是风吹杨柳般的步态、身姿，让铁牛再次被一种美妙的风吹拂，一颗心再度倾倒了。

他不敢看，闪到一边，垂首而立，听到自己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柳小姐清亮的眸子在那些字上徘徊着，又露出深思之态。

铁牛觉得太压抑了，正想闪身出去透气，忽闻柳小姐问道：“铁牛，你说我的字写得如何？”

铁牛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伸大指夸道：“好字，好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字。”

柳小姐神色不变，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铁牛垂头说：“铁牛是个粗人，不大懂字。”

柳小姐眼望着自己的字，嘴上说：“我看到你写的字了，并非不懂字。我想听你说说。”

铁牛被逼得束手无策，只觉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那铁牛就随口乱说了。说得不好，小姐你别怪我。”

“你说吧。”

铁牛为了缓和自己的情绪，抬起头，从左到右看一遍，又从右到左瞧一遍，也有感受，可不知怎么措词为好，没办法，只好把牛铁的评语重复一遍。

他深吸几口气，才硬着头皮说：“小姐的字秀而不媚，气度高华，更难得的是平中见奇，柔中含刚，有一种不低头、不顺从的骨气。”

柳小姐只是顺口一问，根本没指望铁牛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可一听这话，她明显愣一下，把目光转到铁牛脸上，使铁牛一下子觉得象被两道雪亮的月光射到一样，既紧张不安，又有点骄傲。

“看来，选你当书僮是对的。”柳小姐轻声说。

“不敢当，不敢当。铁牛乱说的。”铁牛嘴上说着，便听到牛铁哈哈的笑起来。笑声中分明带着强烈的嘲讽之意。这使铁牛的脸上有点热了。

柳小姐沉默片刻，又坐到琴凳上，对着古筝，十指展开，飘拂如舞，立时琴声响起，弥漫书房。

铁牛不会弹琴，也听得如痴如醉，再看到抚琴者的眼神、风度、姿态，如同梦中一般。只希望这样的美梦永不醒来。

等琴声一止，柳小姐收回纤纤玉指，问道：“铁牛，我弹琴如何？”

铁牛惴惴不安地说：“好听，好听。”

柳小姐又问：“好在哪里？”

又把铁牛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得那两道炯炯的目光盯着自己，要把自己给穿透了。

铁牛被逼得几乎要跪下了，连忙求援，说：“牛铁，求你帮帮我。”

牛铁大笑几声，非常舒畅，然后说：“婉转悠扬之中，带着愤慨不平之气，小姐有心事啊。”

铁牛稳定一下情绪，重复一遍牛铁的评语。

柳小姐听罢，娇躯微微一颤，叹息道：“看来我们平时是小看你了，让你当书僮有点明珠暗投了。”

一听这话，铁牛意识到评语切中要害了，大为佩服牛铁的本领，忙垂首说：“能给小姐这样的人物当书僮，是铁牛最大的乐事了。”

柳小姐没出声，一手轻拂几下琴弦，发出一阵凄凉之声。

“你有如此见识，岂是粗人？足以匹配春香。”

铁牛欢喜，说：“谢谢小姐夸奖。”真想求她做主，立刻把春香许给自己。

这时候，门外传来呼唤声：“小姐，小姐。”随着轻快的脚步声，和门帘晃动声，春香刮风般地踏进房来。看她的神色，肯定有事儿。

牛铁提醒道：“小子，还不退下，人家要说话。”

铁牛便说：“我到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