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贰
圩贰
“大概是上个月十号左右,那位小姐经人介绍,找来我这里租房子。晓得了她也姓阮,又听过她提的条件,我立刻就想到了杜美路五十九号的那间公馆。
“也真是老天给的缘分,彼“阮小姐”的房子与此“阮小姐”的要求简直是完美符合。我带她去看过之后,她果然也觉得十分满意,当场就想要敲定了下来。
“那间公馆是真的好,从外间的庭院到内里的装饰,无一处不精致。且我当初看过就知,房子还是全新的,建好之后定然没人住过。所以就如实同那位小姐讲,“在我这里租赁虽然肯定是比别处价格低上许多,但这一套,也绝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让她再考虑考虑。”
“所以,你是想赚多点,还是……觉得她租不起?”
林照文打断道。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如果真的有两位不同的“阮小姐”,那他这些日子见到的那个,一瞧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莫说是赁套公馆,林探长以为,以他对阮静筠的观察,就是让当场买下一幢,也像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
可于天问却点了点头,讲说:
“探长,我这样说可真不是为了擡价,也并非是因为眼光势利,看不起她。只因为平日里见过了太多,与穿着打扮无关,一个人是腰缠万贯,还是囊中羞涩,我多扫几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不过,那位阮小姐却是个例外。她藏得可真是深,听完我报的价格后,二话没说,便直接将六个月的租金一次性全部付给了我,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还有后来,我有回临时起意去巡房子时,还撞见过那女人戴着这么大颗的祖母绿耳坠出门呢,太阳一照,镶的那一圈钻,简直晃眼。这下,我是真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前是完全看走了眼。”
“六个月?”
刘贵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时间上,不待林照文发话,便插嘴问道。
于天问想也没想,便应和说:
“这点,我当时也是吃了一惊的。要知,平日里来我这儿赁那些公馆的那些人,多半是因各种原因,想要找个好房子临时充充场面罢了,我也是头一回见一下子租这么久的。”
刘贵生说的哪是这个,哼笑一声,当即骂道:
“于天问,你胆子也太肥了吧!人家房主都要回来了,你还敢租六个月,这不是摆明了在坑钱吗?”
“天地良心,我哪里能晓得,这位阮小姐竟能心宽到连“提前整理清扫”的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之间就从法国回来了呢。”
直到此刻讲起,于天问仍旧觉得心惊肉跳:
“当时,那位先生拿着凭据来收回房子时,我吓到差点丢了半条命。好在天上的各路神仙显了灵,不枉我平日的进供,那天,我哆哆嗦嗦地推开门,却见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不说,那个租户阮小姐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了,真是谢天谢地。”
“她之后也再也没来找你要回过多付的租金?”
林照文道。
见于三问摇头,笑了笑,林探长又继续说:
“收了半年不菲的房租,可还没住到两个月,房主却突然要回来。这大笔的钱进了口袋,又要掏出来,哪个能舍得。结果在同一时间,租客竟好巧不巧的自己消失不见了。于代理,还真是天大的馅饼砸在了你的头上。
“但,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其实这些并非巧合,而是你做过什么见血的黑心买卖?”
于三问被林照文的笑眼盯得腿肚子发软,一听这话,赶紧摆手道:
“我……我……我也就是想多赚点钱养家糊口嘛。探长大人,杀人这种,我肯定是万万不敢的。”
像他懂得分辨有钱人一样,林探长也十分擅长感知一个人有没有杀气。很显然他没在于三问身上看到,只是话到嘴边,林照文却讲:
“这谁能晓得,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贵生,将于代理带巡捕房,务必将他做过的“不法”的事,一件一件详细问问清楚。”
“是。”
瞧着刘贵生将人扭进车里,林照文擡手用食指与拇指圈出一个圆,透过它,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今日一行,至少可以将两个不同的‘阮小姐’明确地分个清楚,可怎么偏偏就在昨日晚宴上,他也碰巧见到过一对与方才于三问比划得大小和模样极其相似的……祖母绿耳饰呢?”
“小姐,你怎么又将首饰胡乱扔!”
阮静筠刚一进门,吴妈便上前来,一边接过她的大衣,一边连声唠叨道:
“那对祖母绿耳坠一看就贵得吓人,竟然就被随手丢到沙发下面的地毯里,要不是我今日打扫时瞧见收了起来,小姐下次想要戴时,都不晓得要去哪里找。”
那分明是昨晚在沙发上……
总之,是傅斯乔嫌它碍事,也是他亲手取下来,后来亦是因为他,才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如今怎么就怪到她头上呢。阮静筠悄悄抿了抿嘴角,没应声。
吴妈瞧见阮静筠目光躲开,还以为是在耍脾气,不愿听劝,便又好言说道:
“小姐,这些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要上点心的。不仅这次,前回,我还在二楼过道里捡到过……”
阮静筠被臊得脸都开始发烫,怕她还要列举更多,当即不敢再反抗,不仅一口认下了所有错误,还千万保证绝不再犯,又赶紧打岔道:
“吴妈,二十一号的报纸,你有没有丢掉呀?”
“还没来得及呢。小姐是要看吗?”
见阮静筠点头,吴妈又说:
“我现在去杂物间帮您都找出来,小姐可以先将桌上摆着的汤喝了,好暖暖身子。等少爷到了,咱们就开饭。”
“傅斯乔也要回?”
话音刚落,阮静筠便听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原来,嘴馋的竟不止她一个。
趁着吴妈将盘子摆上桌的时间,阮七小姐对着傅大少勾勾手指,在他倾身侧耳凑到她旁边后,压低声音,道:
“吴妈刚才说我总爱将首饰随意丢在地板上,这种坏毛病,半点留不得。我赔了不是,此刻已经全然改过自新了。晓得了不?”
知晓她是在敲打自己,傅斯乔立刻认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