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
密谋
谢辞远在来德的引荐下,来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高大的绯色宫门常年关合,这会儿打开,竟然发出了沉闷的喑哑。
谢辞远迈步跨过门槛,径直往正堂而去。
太后年岁大了,这会儿已经坐在了正堂上,焚香念着佛经。
谢辞远跨过隔扇,对上方的人拱手行礼道:“束之有一事,想求太后出手。”
太后掀起睫羽,保养得当的面容虽然远比同龄人年轻数岁,可眼角的细纹却泄露了她眼底的沧桑。
太后轻觑了谢辞远一眼,温和而不露锋芒地轻笑道:“哀家能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世子?”
谢辞远垂首,一字一句地郑重道:“劳请太后与束之作证,当年与沈家定下的婚约,若是结亲,当是束之与沈家嫡女沈听芷。”
太后从上往下仔细打量了谢辞远一遭,目光复又落在他垂首的面上,“这件事,是谢家与沈家的家事,哀家如何能够得知?”
谢辞远擡起头,眉眼微压,盯着太后阴沉道:“太后当然清楚,当年谢家得以宽恕,全都仰仗太后啊。”
太后握着扶手的手骤然收紧,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她厉声道:“你是在威胁哀家吗?”
谢辞远笑道:“束之怎敢?您可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谢家满门抄斩的旨意,可少不了太后您的手笔。”
太后眼中锋锐毕现,“你是想说哀家干涉朝政,还是想说哀家险些害了忠良?”
谢辞远恭敬行礼,从容道:“束之不敢。”
他擡起脸,直视着太后已然阴沉的面容,“束之此前前去青州,查了桩颇为棘手的案子,发现了些疑虑之处,不知道太后可能帮忙解答一二?”
太后面色发沉,“世子到底想说什么?”
谢辞远垂下眼,呵笑一声,“青州并不是什么富饶丰硕之地,束之此去青州,原本以为要探查的不过是一桩规模极大的杀人疑案,可没想到,束之却在早已被烧焦的残宅里面,发现了一枚胡人的腰牌。”
太后呼吸一沉,她厉声道:“你与哀家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对你们这些大理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谢辞远接着说道:“腰牌上残留了一味剧毒,束之前去宝阁寺请净空大师验过,这位剧毒,乃是由三种能见血封喉的毒药配制而成,其中一种,便是皇宫中才有的、牵机。”
太后冷笑一声,“宫中密药外流,谢世子不去查探真相,反倒问到哀家面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哀家将这密药给了胡人流寇不成?”
谢辞远亦是一笑,“宝阁寺的后山有一道密道,乃是先皇当年为了便于从上京城撤离所建,密道直通山后的一处悬崖,束之派人前去查过,悬崖上的山洞里,堆囤着大量火药兵刃。”
太后面色越来越冷,“这段日子世子未曾在人前露面,除了养伤,看来颇做了些事情。”
谢辞远呵笑道:“太后谬赞了,束之只是做了些许分内之事。”
他擡起眼,看向太后,“当年谢家兵败之言甚嚣尘上之际,太后曾派人传话于束之,若想活命,便听话于东宫,这句话,不知还作不作数?”
太后铁青的脸色忽然诧异,她不可置信道:“你今日前来与哀家说这些,便是想说这个?”
谢辞远拱手行礼,恭顺道:“束之不过一介大理寺五品官职,又怎么看得清胡人流寇的真正勾当,束之只想辅佐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登基扫平障碍。”
太后微微眯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谢家嫡子,虽是世家子弟,身上却透着一股阴沉的盘算。
算计过无数人心才坐到如今的位置,太后又怎么看不出谢辞远此行的目的。
她思忖着悠然问道:“太子已经是太子,还是我白家的亲骨肉,中宫所出,不知道哪里用得着世子这般鞠躬尽瘁?”
谢辞远轻笑着擡起眼,望向太后,“太子虽为中宫正统,可却并非帝王之才,倘若将大业的江山交到太子手上,用不了五年,大业便可改朝换代了。”
太后猛一拍扶手,怒斥道:“好大的胆子,太子乃是皇帝亲自所立,好你个谢家,竟然敢妄议太子!对圣上不敬!”
谢辞远并未被她色厉内荏的怒喝吓到,反而愈发镇定道:“太子殿下的资质,并不是什么秘密,圣上如今的几个皇子中,最闲散的是三皇子,最有治世之才的是二皇子,其余皇子年岁尚小,偏偏排名第七的太子殿下,却是最昏聩无能的。”
太后眼神冷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她狠狠盯着谢辞远。
谢辞远说的何尝不是事实,这也是为何她即便做到了太后,也还在苦心专营。
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只是先帝宫中最年轻最得宠的妃子。
她处处以弱示人,在后宫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靠着隐忍与退让侥幸活了下来,更是侥幸过继了当今圣上,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为了一直以来从未坐上过的皇后之位,她钦点了娘家白家的女儿做了中宫皇后。
当今圣上是个有才能的,即便同意了立白家女为后,也并非让她诞下长子,而是同立了四妃。
等白家女终于生下了太子,排位已经到了第七。
在四妃宫中皇子全都初显锋芒的时候,当今太子便已被诸位皇兄的锋芒所指。
越长大t,越成了不思进取,中庸无能的样子。
这一直以来都是太后心中的一根刺,即便白家女做了皇后,太子也依旧是扶不起的烂泥,日后白家想要共主大业,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这根刺被谢辞远光明正大地挑了出来,又像是在她心上狠狠扎了几道。
国公府的支持她需要吗?
当然需要,否则当年她便不会宁可设计诛了谢家满门,也不要让谢家为他人所用。
再开口的时候,太后的语声已经没了任何笑意,“你想让哀家如何帮你?”
谢辞远恭敬行礼道:“沈家嫡女沈听芷的婚事,只能是、永远是与谢家嫡子,绝无更改可能。”
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
谢辞远又行了一礼,“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