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取舍
程氏笑道:“从小到大,你的事情母亲还不清楚?”
沈听芷心中慌乱,她不知晓程氏知晓了什么,蝶翼般的睫羽轻颤,终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说道:“母亲,我很担心这门婚事,总觉像是被推着走,处处可选,却处处不可选。”
程氏闻言,上前拉住沈听芷的手腕,带着她坐到榻上,母女俩挨着坐着。
程氏神色悲怜,“都是母亲的错,当初只顾着满腔热血,请旨救了谢家,不得已将你与你父亲一起卷入这朝堂之争。”
为了保全沈家,她应下了谢老夫人的婚事,盘算着攀上谢家的庇荫,总好比远在扬州孤立无援。
本想着等沈听芷大了,门第之差,国公府也不一定会应下这门婚事。
届时国公府悔婚在先,必定愧对沈家,对沈家的女儿也会格外照拂。
只是没想到国公府竟然当真将人接了过来,还是以表小姐的名义,万不让自己落了这口实。
她这个素来乖巧规矩的女儿,便这般被卷入上京城中。
程氏心中愧疚尽起,拉着沈听芷的手,复又问道:“你同母亲好生说说,为何刚开始定下的是世子,来提亲的却是二郎?你又为何要应下?”
沈听t芷这么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心头一酸,温温柔柔地将这段日子上京城的事情仔细与程氏说了。
程氏听到最后,神色渐渐凝重,“你是说,谢家大郎亦是属意这门亲事的?”
沈听芷想了想,若是旁人,她定不敢这般说,可现下与她拿主意的是她的母亲,她点了点头道:“谢大公子总对我格外关照。”
程氏面色凝重,“这么说来,因着我们同意你与谢家二郎的婚事,谢老夫人才应允了这门亲事?”
沈听芷点了点头,心中也生出一股凉意。
她与谢辞远的婚事本是要退的,可谢辞远毕竟是谢家唯一的嫡子,国公府世子,他想要的婚事,谢老夫人想必也会极力撮合。
若非沈父与程氏应允了她与谢时宴的婚事,谢老夫人亦不会同意。
堂堂国公府世子,被平日向来轻视的庶弟这般算计,也难怪他会不甘心。
程氏拍了拍沈听芷的手背,“此事既已定下,便无需多想,你与谢家二郎定下,亦是你们的缘分,至于谢家大郎,日后千万小心为妙。”
且不说谢家大郎生母是永泰郡主,日后他世袭国公府爵位,以国公爷积累下的战功,日后在朝中权势不可谓小。
若是要对自己的庶弟出手,沈听芷二人的处境便危险了。
皇家之子尚无手足,何况朝臣?
程氏眼皮直跳,她站起身,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沈听芷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不放心地问道:“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氏心神不宁,回头对沈听芷说道:“无事,你快些收拾,与我一起离开此处。”
沈听芷见她一脸凝重,也不好多问,忙招呼青兰进来,一起将细软收拾带走。
至于仓库中的物件,实在是太过繁多,沈听芷想了想,叫出了十二与十四,请他们去与谢时宴交代,将东西放到暖香阁中去。
交代好了一切,沈听芷便与程氏一起登上车辇,径直回到两条街巷外的别院。
一路上,程氏一言不发,面色紧凝。
沈听芷的指尖也轻轻收紧,总觉母亲藏着很重要的事没与她讲。
可母亲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她若不讲,便是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沈听芷便将此事放下,没有多问。
一路回到宅院,沈听芷吩咐下人将东西搬到闺房中,青兰领着丫鬟将细软重新摆好。
程氏去了书房,将自己关在屋内,昏黄的灯光映出她有些孤寂寥落的身影。
沈听芷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书房中的声音,擡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天空。
上京城的天很高,远远的看不到什么云彩,出了太阳便是晌晴。
不似扬州,云层矮矮的,风中带着小桥流水般潮湿的水汽,温温柔柔的,也不迫人。
沈听芷想起很小的时候,她便习惯在院落中一个人荡秋千。
母亲虽然宠着她,可也有陪不了她的时候。
慈善堂的事情很多,收购药材分发粥食免费义诊,母亲做着许多寻常男子也做不到的事情。
父亲也忙于政事,他是进士及第,被圣上委派到扬州这块富饶地做知府,本意也有着制衡朝中世家势力的意思。
他们本该是圣上用来制衡世家的棋子,可母亲却为谢家求情,犯了天家忌讳。
母亲为了保全她,允下与谢家的婚事。
天子应允这门婚事,想必也是因着想用谢家庶子离间与长子的关系,国公府二子一人官至大理寺,一人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前途无量,若是都被国公府占着,日后便是养虎为患。
沈家掺进这门婚事中,日后也无法脱身。
沈听芷深吸一口气,擡起手,摸到发间玉梳。
指尖轻抚玉梳,少女轻轻将玉梳取下,捧在手心,用手绢包裹住。
她将玉梳放入袖袋,从秋千上起身,绣鞋轻点,迈步往书房而去。
擡手敲响了书房的门,程氏起身打开隔扇,看到沈听芷,微讶道:“还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