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离开
沈听芷耳边发出嗡鸣,她看到赵乐柔的嘴唇在不住开合,却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赵乐柔说了半晌,用手肘捅了捅沈听芷的胳膊,“诶,你在听吗?”
沈听芷回过芙蓉面,捏紧手中握着的茶盏,语气忐忑道:“公主方才说、谢二公子什么?”
赵乐柔哦了声道:“谢二啊,谢二不日便要出发了,你们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沈听芷张了张嫣红的唇.瓣,半晌,她轻声道:“我与谢二公子的婚事,大抵是成不了了。”
赵乐柔有些诧异,旋即问道:“你是因着他此去危险,才想着要退婚?”
沈听芷摇了摇头,“不是。”
赵乐柔不解道:“那是什么?”
沈听芷想了想,顾虑在心间过了一遭,在大业天大的生死存亡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她摇了摇头,轻笑了笑,忽然觉着自己当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家中的利益争斗,在铁血的沙场之前,变得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她多说一个字,都会溃不成军。
半晌,沈听芷轻笑了笑,她柔声道:“是我配不上谢二公子。”
赵乐柔皱着眉头,仔细看了沈听芷片刻,很是不解道:“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即便你的出身与世家比起来弱了些,谢二既然肯娶你,定是将众口都能堵上,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沈听芷自知理亏,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是我没有福气。”
赵乐柔着急地诶了几声,“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若是嫌弃身份不够,本公主立刻便让父皇伯伯帮忙,给你赐个封号。”
沈听芷有些诧异,但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公主,听芷觉着,不成婚,也不是不可以。”
赵乐柔很是不解,但她想了想,也点头道:“若是寻个不顺心的男子,平白将一生困在宅院中,确实不是什么好的。”
她叹口气,有些惆怅,转头对沈听芷道:“你若想要反悔,可随时来找本公主。”
“得快些,听父皇伯伯说,他这几日便会离京了。”
沈听芷点了点头,笑着谢道:“多谢公主。”
赵乐柔点了点头,戳起盘中精致的点心,看着下面戏台上的新戏,慢悠悠吃着。
沈听芷靠着椅栏,不久前,少年也带她看过戏。
那日房中昏暗的纠缠,像是戏台子上嘤嘤呀呀的唱词,在她脑海中挣扎着,纠缠着她的神经。
她忽然觉着世界变得很空很空,那些黑夜中无法言说的隐秘,缠在肌肤上仍犹未散的滚烫与暧.昧,在一片白茫茫中变得很淡很淡,戏台上最后一句唱词落下,便被惊碎了幻境,一切都归于虚无。
沈听芷真真切切地觉着,这一切,结束了。
那些偶然与邂逅,禁.忌与背德,畅然与挣扎,在这一刻,全都结束了。
沈听芷站起身,跟着赵乐柔一起走出厢房包间,跟着楼阁间的人流,亦步亦趋,走进漫天的白光里。
她一路走着,一路重新看清旁侧的景致,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了廊檐下。
如云繁茂的花树探出红枝,江面波光粼粼,一派天光大好。
沈听芷擡起潋滟秋水眸,遥遥对上了对面迎来的少年。
他今日依旧一身玄色衣袍,墨发用鎏金云纹紫金冠高束着,绸缎般的发尾坠在窄瘦的腰间。
他擡手握着腰侧的配剑,眸光冷淡,幽黑凤眸如同深潭,照不进人气。
沈听芷t心中微跳,她垂下眼睫,福身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二公子。”
谢时宴迈步走上前来,敛下睫羽,望向垂首的少女。
语声有些淡漠,“沈姑娘。”
沈听芷蝶翼般的睫羽轻颤,少年的声音如冷玉入瓷盅,清冷疏离,带着让人胆寒的煞气,直冲冲冷冰冰地闯入心扉,叫人心神一荡。
即便已经将过去抛之脑后,沈听芷还是发觉,他出现的时候,总叫人难以忽视,原本冷硬的心门,触不及防,便松懈了。
沈听芷摇了摇头,压下心头荡漾,她恭顺地应声,站起身让到了一旁,轻声问道:“二公子要离开上京了?”
谢时宴侧身立于廊檐的栏杆旁,背身立于少女身侧。
中间隔着一臂距离,他应声道:“沈姑娘听永和公主讲了?”
沈听芷点了点头,诧然道:“二公子怎知是永和公主……”
谢时宴轻笑道:“公主的仪仗不难认,沈姑娘在上京也并无旁的闺中密友。”
沈听芷垂了垂睫羽,承认道:“二公子料事如神。”
谢时宴轻笑道:“沈姑娘的事情,用不着料事如神。”
沈听芷微愣,旋即面色不禁泛起薄热。
她也不想去想,他到底是嘲讽她的事情太过简单,无需多加思索,还是另一层意思。
她偏过面颊,隔着花影看向江面问道:“二公子何时出征?”
谢时宴默了片刻,“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