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日落
帝国之日落
古斯塔皇宫的政变,只是震惊了不少相信奥布里恩战死的人,并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改变。
毕竟,奥多利加的战败已成事实,他们的皇帝活不活都关系不大。
马吉妮娅在惊讶于奥布里恩还没死的同时,暗暗庆幸没有让人大肆宣传自己如何杀死奥布里恩,只说打赢了。
想起之前脑袋被自己崩了一枪也没死的兰斯洛,马吉妮娅隐隐怀疑那些原著主要人物可能有什么复活机制,大概是不会死的,除非到了原著设定死亡的时间点。
但没关系,既然她已经打败过他们一次了,那么肯定能再打败他们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还是觉得有点膈应,马吉妮娅有些闷闷不乐,毕竟曾经害的自己国破家亡的人,没有受到应有的代价呢。
“老师,您觉得,这一切还有救么?”
奥布里恩已经许久没有与弗莱德这样面对面的谈话了,也许久没有再过叫他一声“老师”了,上一次做这些事,或许还是在登基以前。这一回远征玖梅尔,落得这样的结果,让奥布里恩后悔不已。
他为什么会冲动做出这样的决定呢?现在回忆起来,奥布里恩只觉得自己当时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报复回去,要让玖梅尔付出一切代价!
还有当时去莱卡谈判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哪怕埃尔萨德当着所有使臣的面,控诉他在玖梅尔的所作所为,正常情况下,他也只会目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
可是他却朝那个女人拔了剑,还威胁她说要砍掉她的脑袋……
那时候,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的了。
他心里期待着弗莱德拿出一个方案,可是弗莱德却摇了摇头,说:“老臣年事已高,已经没有任何主意拯救这个局面了,陛下请回吧。”
光明纪元793年初秋,奥多利加国内出现了一则新的传言,说前皇太子凯伦斯没有死,只是因为弟弟的追杀,被迫一直在外面流浪。现在在奥多利加西部——准确地说,是原奥多利加与克斯汀交界的城市桑德。
由此衍生出了更多传闻,说现在的皇帝奥布里恩不是前任皇后生的,得国不正,因此为了转移视线,巩固自己的权力,才到处发动战争。又有些年长的人,想起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克莱丽娅皇妃毒杀皇后未遂”案,然后惊讶地发现,现在的皇帝,就是当年那个叫克莱丽娅的妃子生的。
于是最终,这段尘封已久的故事在人们口中演变成了:克莱丽娅母子一直觊觎皇位,先是企图下毒杀死皇后不成,凶手克莱丽娅被处决。但皇后仁慈,只将其子奥布里恩流放,并未剥夺其皇子身份,然而奥布里恩心怀怨恨。于是在篡夺皇位之后,将男性皇族统统杀死,女性皇族则以低价卖给了一些下等妓–院,只有皇太子凯伦斯幸免于难。
流言逐渐往不利于奥布里恩的方向发展,人们曾经也无比崇拜着这个战无不胜的君主,甚至以加入军队为荣,但随着光环褪去,战争的反噬到来,他们醒悟了过来,不满的情绪日益高涨。
那些高居庙堂的人哟,他们哪会知道,大部分平民其实从来不关心帝国的版图如何让扩张,不关心又打下了哪个国家,更不想知道朝堂上的那些恩恩怨怨。比起那些离他们的生活相去甚远的,他们更想知道今年庄稼的收成,交完税还剩多少,能不能吃饱穿暖……谁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支持谁。
可是战争让人们家庭破裂,连年增多的赋税让人们被迫吃草充饥,更不要说买新衣服了,而那些上层的贵族们,却还在肆意地挥霍哪。
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凯伦斯夺回皇位,尽管他们并未一睹这位前皇太子的真容,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已经够糟了,再糟糕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新的皇帝能好一点呢。
还有一些被奥多利加吞并已久,却还没被同化的国家,趁机开始独立。受压迫许久的人们,自发地组织起了一支支军队,和镇守当地的奥多利加士兵战得有来有回。
“反奥阵线”中一些亡国皇族,也纷纷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和各自的人民一同作战。
而古斯塔这边,面对这样混乱的局面,奥布里恩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
剧烈的头痛将他折磨得心力憔悴,甚至让他不得不停下政务,虽然孩子们的到来能让他的头痛缓解,但奥布里恩不愿让孩子们看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模样,选择自己默默忍受。
好在,在莉莉安娜公主的坚持下,皇帝总算打开了心扉,愿意和孩子们接触接触了,在孩子的陪伴下,皇帝的头痛竟有了好转的迹象,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达到能正常处理政务的程度。
一些有心的大臣心急如焚,想把弗莱德请出来主持大局,甚至不惜在宰相府邸门口等上几天几夜,可惜还是没能等到。但更多的大臣则感到皇帝已经不行了,为了躲避风险,便悄悄将名下资产转移走,或是暗中打听关于“反奥阵线”的事,想要投靠凯伦斯。
“西艾”的成员,已经许久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了,但他们大都忠于弗莱德和奥布里恩本人,在听说了那些关于前皇太子的留言后,一些人暗中行动,前往桑德想要调查前皇太子的具体位置。可惜凯伦斯早已暗中转移去了另一处“反奥阵线”的秘密基地,于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舆论发酵了一段时日后,凯伦斯感到时机成熟,在桑德的街头搭了一个台子,像马吉妮娅一样,发表公开演讲。就在演讲的期间,一名潜伏于此的“西艾”成员攥着匕首冲上演讲台,企图刺杀凯伦斯,但好在被拦住了。见计划失败,这名成员便吞下了含在嘴里的毒药,当场七窍流血身亡。
虽然发生了这一插曲,但“前皇太子没有死”的传言就此得到了证实。就在演讲结束后第三天,一名领地离桑德非常近的子爵,率先宣布支持凯伦斯这个“正统继承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贵族也宣布支持凯伦斯。
至光明纪元793年年末,凯伦斯已经获得超过一半以上的贵族的支持了。在新的一年到来之时,凯伦斯邀请了那些支持自己的贵族,在自己名下的庄园——同时也是曾经“反奥阵线”的秘密基地之一,举办了新年宴会。
宴会上,凯伦斯宣布组织军队,讨伐暴君。贵族们当即附和,有些人为表忠心,表示愿意将自己名下的军队借给他,或是捐献自己的资产。凯伦斯来者不拒,立下契约照单全收。他也不担心那些贵族各种推脱,毕竟自己的士兵可就在外面。
而这场宴会上另一大亮点,当属那位叫莉莉娅的女孩。自从那次发誓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切割关系后,莉莉娅便认了凯伦斯作为自己的父亲,凯伦斯也接受了她。
凯伦斯对外宣称莉莉娅是自己曾经与妻子生下的,只是当年没来得及公开罢了。但一些年长的贵族,隐约觉得这小女孩,长得有点像当年某个和皇室成员离婚的女子。可惜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讨论皇室八卦,万一因此得罪了未来的帝国皇帝,那日后可不会好过。
很快,凯伦斯的军队便组织起来了,彼时大病初愈的奥布里恩,看到这一局面,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下令军队停止抵抗,放凯伦斯杀进了古斯塔。
当凯伦斯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皇宫,再一次见到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发现他正在一座用于宴会举办的宫殿里,只是这座偌大的宫殿不似平时那般金碧辉煌,而是一片漆黑,一根蜡烛都没有点。好在此时是白天,阳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来,让凯伦斯找到了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的奥布里恩。
奥布里恩穿着他登基时穿的那身衣物,一手扶着头,一手拿着一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摇晃着,长达几个月的剧痛的折磨,让他失去了曾经的意气风发。阳光没有照上王座,周身的阴暗更显得他颓废且憔悴。听见下方的脚步声,奥布里恩擡起眼眸,看到了下方那个曾经日思夜想,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他同父异母的皇兄凯伦斯。他们彼此之间有太多想说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凯伦斯屏退了身后的卫兵,一步一步走上王座,他想起来,他们曾经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但那已经是在克莱丽娅皇妃下毒之前的事了。倘若当年皇妃没有做那种事,凯伦斯想,也许他们能一直那样亲密下去,也许他坐上皇位之后,他会给这个弟弟安排一块最好的封地,或者将自己左膀右臂的位置给他。
但时光不会倒流,世间也没有如果。纵使里恩有着不被母亲疼爱的过去,但这并不能洗去他的罪孽,也不能成为他推脱责任的借口。回过神来的凯伦斯已经将剑架到奥布里恩的脖子上了,奥布里恩也擡起头看着他,眼神一片漠然。
“最后,还是你赢了么?”奥布里恩嗤笑着开了口。
“对,没错,是我赢了,里恩。”凯伦斯握紧了手上的剑,“可是那又怎样。里恩,你知道这个国家已经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吗?”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然清楚。”奥布里恩打断了兄长。他伸出手握住了刀刃,鲜血染红了他洁白的手套,但奥布里恩对此浑然不觉,甚至将刀刃往自己的脖颈移动,微笑道:“不是说要讨伐暴君吗?来,杀了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凯伦斯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是真能战无不胜,并将父皇当年那些烂摊子处置妥当,将帝国带向繁荣,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难道不想除掉我?”
“当然,”凯伦斯咬牙切齿道,“你当年是如何对待我的妻儿,还有我的母后,这笔账,我必须算清楚!”
“但是比起现在一刀下去,我更想让你听到,你的政策,是怎么害惨了外面那些你所瞧不起的平民。”
他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变的有些扭曲:“我会把你装进囚车里,然后让人拉着囚车游街,让你好好听听平民们的心声。等他们对你的不满情绪发泄够了,我会把你送上断头台,听说你很喜欢砍人头,那我就让你在大庭广众下掉脑袋。来人!把他押下去!”
台下的卫兵听到命令,正要走上来。然而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奥布里恩却突然发话:“你真的觉得你说的那些都能实现吗?”
“什么意思?”凯伦斯话音未落,就见奥布里恩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你……难道……”
奥布里恩的嘴角开始涌出鲜血,他朝凯伦斯无奈地笑了笑,“你失算了,皇兄。”在卫兵走上来时,他倒在了王座上,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