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
开花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天水巷管理混乱,路灯年久失修。全靠各家门口的感应灯照明。
华棂刚掏出钥匙,头顶的灯泡闪烁两下,“滋啦”一声暗了下去。
胡晋东跟在后面,刚停好小毛驴,“有工具吗?我帮你换个灯。”
“不用。”华棂摸黑打开门,用手机电筒照明,找到工具箱和新灯泡折返出来。
胡晋东看着她搬来梯子,忍不住重复:“我来吧,你一个姑娘家……”
“我说不用。”华棂声调高了一分,打断他的话。
她熟练地检查灯丝,接好电线。
胡晋东突然问:“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忙,明明我不要求你回报什么!”
如果没有见到那辆宾利,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问出这句话,也许他会甘心承认,华棂就是这么冷漠的人。
可胡晋东不蠢,一夜之间,华梅有钱做手术,还能住进最好的疗养院。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听见自己嗓音干涩,“他给你的,我以后也能给你。我不用你还,什么也不用!你就当我是你哥……我看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我……”
华棂一路走来有多难,胡晋东都看在眼里,他心疼这个女孩。
不用他说出这两个字,华棂似乎已经明白。
她垂眸,收拾好工具箱,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总要可怜我?”
“我没爸没妈,穷,还是个女孩,所以就觉得我应该被保护。”她语气带着探究,像是真的很好奇,“可是天底下还有那么多比我惨的,你们怎么不去关心他们?”
“是你们爱心泛滥吗?”她轻笑一声,并不需要对方的答案,“无非是因为我的脸,我这个人,是合你们心意的。所以非要以爱为名对我好。试图用这种强加的好意在我人生里留下痕迹。”
“可是,很抱歉。我不需要任何人加入我的生活。”
通电后,灯泡重新亮起,投射出昏黄的光晕。
胡晋东站在原地,愣愣看着那盏灯,和被关上的门。
那道门上着锁,没有人拿到过钥匙。
巷口,徐叔敲敲车窗,声音低了几分,“还要过去吗?”
不远处,熟悉的大门上还挂着福字,灯光暖融,很像初雪那天的情景。
肖何沉默抽烟,等到尼古丁暂时麻痹思绪,那阵喘不过气的烦闷才稍稍缓解。
——很抱歉,我不需要任何人加入我的生活。
想起这句话,他停顿很久才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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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途径世纪广场,熟悉的霓虹灯照进车窗,五彩斑斓。
徐叔看向后视镜,少年用卫衣帽子罩住大半张脸。
“睡了?”
后座没有动静,像是真的睡着了。
徐叔很少置喙主家的私生活。他受雇于黎家,是黎薇的生活助理,后来负责协助肖砚瑾,算是一家人的左膀右臂。后来年纪大了,东家不舍得让他退休,干脆让他自己挑个清闲的活儿。
肖何那时候刚念小学,徐叔就跟黎薇申请去看孩子。
比起父母,徐叔才是陪伴肖何最多的人。他幽默风趣,既不卑微也不谄媚,是长辈,也是朋友。
徐叔看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理解他的爱好,更了解他的性格。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是好事。那些面红耳赤的吵闹,在年过半百的徐叔看来,就像小孩过家家。
幼稚、可爱、却又是千金难买的真挚。
“肖何,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徐叔说,“你们开始得太草率,你有一百块,给她扔一块,然后要求她为你敞开心扉,就因为那一块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说得没有错,陪你逢场作戏,是那一块钱的的报酬。”徐叔没有理会他是否在听,“你不满足现状,想得到更多。可你拥有得已经够多了,多得让一块钱显得像是施舍。你用施舍去换真心,是怎么也换不到的。”
黑暗里,他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路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徐叔笑着说:“你喜欢她,就去告诉她。你掏不出百分百的真心,就不要奢求她回报同等的东西。”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敢想敢干,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嘛!”
肖何掀开帽子,霓虹灯在他眼底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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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的春天很短暂,爱漂亮的女生还没穿够春装,气温就陡然升高,步入夏天的前奏。
华棂连续拿下两次月考第一,同学对此已经麻木。
别人只当她是天分使然,只有田桐知道自家同桌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两个月里,华棂的假期被兼职占满,只能充分利用在校时间学习,刷过的题摞起来赛人高!
田桐佩服她的毅力,却又不解:“你成绩这么好,光是奖学金加起来都快小十万了。怎么还要找那么多兼职?”
华棂最近的接单拍摄速度可以用拼命来形容,一分钟都恨不得掰两半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