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chapter52
沈由衷下午没什么事，没让谈心过来，他问过谈铭铭，知道小孩哥没吃午饭，便去买了套儿童餐，带对方赶往演播园区。
谈心虽然不用奔波，但有点坐立不安，尽管他和弟弟感情不深，可那到底是他的亲弟弟，本能会挂心。
他不明白铭铭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反复点开和母亲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她通知自己奶奶死讯的时候，没有任何询问弟弟情况的信息。
所以她到底知不知道弟弟跑出来了？
既然对方不问他，他也不想主动跟这个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母亲联系，犹豫了一会儿，他发微信给沈由衷。
【谈小喵】：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不敢想象一个七岁的小孩，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一个人大老远地坐火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中间但凡出点什么差错，人就不见了。
沈由衷收到了指令，立刻询问。
其实他不是没尝试过，谈铭铭乖巧懂事，在车上吃东西也非常注意整洁，就是不怎么说话，被问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商场里时，始终保持沉默，像是有什么心事。
“宝贝，你哥哥让我问你是怎么到这边来的，还有爸爸妈妈知道不知道。你可以跟哥哥发语音或者打电话。”
铭铭沉默了片刻，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汉堡，央求地看着沈由衷：“叔叔，能不能别告诉我爸爸妈妈？他们不让我见哥哥。”
“为什么？”
认识谈心这么久，对方从没说过他也有个弟弟，看这孩子乖巧的样子，沈由衷认为这应该跟自己同样隐瞒弟弟存在的原因不同，又隐隐觉得，好像终于有机会触碰到谈心的另一个心结，于是迫不及待地想从小孩哥嘴里套出话来。
“爸爸提起哥哥就生气，说他丢家里的人，妈妈说……说哥哥有一种病，可能会传染，所以不让我和他玩。”铭铭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哥哥很厉害啊，我听同学说，他是大明星！他以前回家看奶奶的时候，也会给我买好多玩具和零食，还会帮我打游戏，他身上香香的，不像有传染病。”
小孩用纸巾认真地擦了擦手，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玩具小卡车：“上次奶奶没了，哥哥回家，我送他了这辆小车，可是妈妈说他忘拿走了，我就盼着下次他回来再给他。可是妈妈说……说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问问他为什么，然后把小车留给他作纪念。”
“小车很漂亮，收好吧，一会儿亲自交给他。”沈由衷温声说，“你哥哥一定会好好保存，将来也会给你买更多的礼物。”
谈铭铭听了却更加沮丧：“哥哥是大明星，能养活自己，他肯定不会回家了。”
“怎么会，家里不是还有你吗？”
“我是在哥哥去上大学以后才出生的，我俩不熟，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小孩儿低着头，情绪低落地抠着手，“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那么说他，我听说好多人都喜欢他呢。”
孩子简简单单几句话，让沈由衷大概拼凑出了谈心在家里的遭遇。
谈心高二跟家里出柜，高三之后考上大学谈铭铭就出生了，再联系孩子方才的讲述，还有他喊着让妈妈不要赶他走的梦话，很容易推断出一个简单的事实——显然谈心父母一听儿子是同性恋，几乎立刻就放弃了他，再要了一个。
能这么对待他，说明在此前的十七年里，这对男女未曾真正爱过自己的儿子，只把他看做延续家族香火的工具。
一个工具废了，自然得赶紧再造一个出来。
所以他们养的哪是儿子，分明是种公！
难怪谈心从不提父母，挂在嘴边的只有奶奶。
而现在，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也不在了。
亲人与爱人是不能彼此替代的，生命里的这个窟窿，只会永远存在。
沈由衷不轻易动气，但想到谈心在童年和少年都不曾得到过多少父母之爱，之后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还被父母唾弃，疼得心立刻就揪了起来。
无形的怒火在心尖上熊熊燃烧，他很想当面质问他们，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既然生了，为什么不爱？！
养只小猫还要陪它玩，提供情绪价值，你们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置之不理？！
回想自己小时候，哪怕自己的父母在婚姻里对彼此毫无忠诚度，但至少他们在亲情上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他和弟弟从来都是在父母的鼓励和陪伴中长大。
可那么优秀的谈心呢？却被父母当做什么致命病毒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沈由衷无从判断被亲情背叛的体验会给谈心的性格带来怎样的伤害，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可能是他不愿意拥有稳定关系的原因，裴尧的做法，不过是在火上又浇了一捧油罢了。
如果连亲生父母都不能将他视如珍宝，他怎会敢相信别人对他会有永恒不变的爱？！
想到这里，沈由衷突然眼眶发酸，很想好好抱抱谈心，把自己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他，不是为了帮他父母弥补什么，因为无从弥补，也不是为了救赎，因为谈心不需要被拯救。
他只要被爱着就好，永远不用再怕失去。
年少的人才爱把“永远”挂在嘴边，沈由衷在这一刻瞬间找回了他的少年之心，不再审时度势、不再计较得失、也不再追求什么势均力敌、投资回报，他只要奉上自己的满腔热爱，用这迟来的蓬勃大火烧尽谈心心头所有阴霾。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铭铭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哥哥没有真的生病吧？”
沈由衷敛住心头悲意，轻轻摇头：“没有，哥哥很健康，一会儿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话匣子一打开，谈铭铭没有最开始那么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这趟“奇旅”。
其实也不算“奇”，他参加了学校的童声合唱团，年底正是要来c市一起参加比赛的，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偷偷跑出来去找哥哥。
今天上午演出完毕，他不想爸妈找到自己，便把儿童手表关了机，趁着带队老师不注意，背着包就跑了。
小朋友觉得哥哥是大明星，应当不难找，看到面善的人问一句就能找到，去人多的地方问就可以了，于是把第一站锁定在了演出的少年宫旁边的这座大商场。
他还是腼腆，见了人不敢开口，也渐渐觉得害怕，说到底还算他幸运，那么恰好遇到了沈由衷。
“我俩还真是有缘分。”沈由衷摸摸他的小脑瓜，看着汽车开进了演播园区的大门，“到了。”
谈心等在楼下，看到沈由衷的车开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拉开后座车门：“铭铭！”
“哥哥！”小朋友见到他，一改方才的拘谨，立刻往他身上跳，被托住之后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终于见到你啦！”
谈心刚刚在微信上通过沈由衷言简意赅的描述了解了一切，现在只觉得后怕，要是这孩子遇见的事别有用心的人贩子，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