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三)
直到张肖杰问斩的前一天，张家一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这一天极寒冷，天上还下了毛毛细雨，空气中的散发着丝丝寒意，那凉意直侵人心。
清晨，郑致远与江澈在大理寺碰面，郑致远同江澈说，实在不行就劫天牢，好歹先将张肖杰就出来再说。
江澈说不行，既然吴非不想放过他舅舅，那么劫天牢几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劫天牢，随后不管不顾便将郑致远拉着两人便进了宫。
江澈与郑致远直奔深宫，带着皇帝之前赐予的通行令牌，来到了太上皇的寝宫。
太上皇久病未愈，他们二人来时，太上皇仍在昏睡，他们只见到了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郑嫔。
郑嫔许久不曾见亲人，此刻见了亲弟弟，难免真情流露，一时泪眼婆娑起来。美人落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怪不得总听人说郑嫔是个难得的美人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江澈暗叹。
江澈见他们姐弟二人难得见面，说几句话不过分，因此即使心中焦急，也只好在一旁等候。目光无意中瞥见郑嫔今日的装扮，却觉得不妥。她的装扮太过娇艳了。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粉色，今日这般匆忙的见面，她也着了一身恰到好处的粉色。一身粉色的衣裙，上好的白狐毛镶边到衣领处，毛茸茸的一片，甚是好看，再看她头上的发饰一看也是精挑细选过的，似乎也是粉色。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郑嫔这一身将装扮，将她这个绝色佳人衬托得更加娇艳动人，但此刻看着她，江澈莫名的就想起了从前在青楼妓馆里见过的那些娇艳的花魁来……
这可真有意思。
郑嫔这身装扮可真有意思。
要知道，太上皇如今在病中，郑嫔是新帝钦点跟在太上皇身旁伺候的人，可是现在太上皇的病情迟迟不见好，郑嫔却依旧光彩夺目，明艳动人，这说得过去吗？
就在他们姐弟二人说话的空当，江澈便想了许多，最后得出一个令他失望的结论——在郑嫔这里他们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般想着，江澈便要拔腿走人。他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
实在不行，他再去找荀亦再想想办法。或者再去找吴言。
“江大人请留步！”可就在江澈转身的一瞬间，却被郑嫔叫住了。
江澈眉头微皱，却还是缓缓转身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郑嫔微顿，以帕擦拭泪，随即轻声说道，“江大人可真会说笑，不是你们要来见太上皇吗？”
她说着一边走向一旁的椅子，然后坐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又道，“江大人请坐。”转头看还站着的郑致远，“弟弟你也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江澈犹豫一瞬，还是同郑致远坐了下来，刚坐下，便又听见郑嫔说话，“我知江大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我自然也不会让江大人空手而后，但江大人的性子未免太急了。”
“就是，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不是你说的，着急也没有用吗，这会儿自己倒沉不住气？”郑致远也适时的调侃了江澈一句。
“抱歉，澈也是救人心切，让二位见笑了。”江澈微微尴尬，他的确有些莽撞了。
郑嫔的话，江澈半信半疑，但心底还是重燃了一丝希望，他忙问道，“江澈怎样做才能救出舅舅？还望娘娘指点一二。”
这时，宫人将热茶奉了上来，郑嫔朝他们二人一边做请用茶的手势，一边缓缓说道，“江大人放心，你舅舅已经有人在救了。你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张家其他人和荀家。”
“荀家？”江澈微微吃惊，同时一头雾水，“荀家怎么了？不是……娘娘的意思是我舅舅已经有人救了，那么救我舅舅的人又是谁呢？还有娘娘说荀家又是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澈着急，但郑嫔看起来仍极其淡定，抬头看了眼江澈，想了想，这才说道，“我所知道的不多，但是我能告诉江大人的是，江大人想救的人，会有人替你尽力去救，你不必过于忧心。但朝中的局势，还请江大人和弟弟你们二位全力挽救……”说着从椅子上下下来，单膝向江澈下跪。
“娘娘万万不可！”江澈被她的举动惊住，这样的大礼他可承受不起。连忙过去扶起她。
郑致远走上前，也帮忙扶起她，同样疑惑不解，“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郑嫔起身，没有答话，而是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江澈。江澈一看，是白色手绢包裹着的一个东西，看着不大。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这是……”江澈迟疑，没有接过。
“拿着它。”见江澈迟迟不接，郑嫔似有些焦急，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手中，随后她凑近，在江澈耳边说道，“这是用许多人的性命换来的，希望你一定好好保管它。”
“……他们现在在何处？他们……”江澈问道。她说许多人性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到元扬等人，心头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想同她确认心中的猜测，但郑嫔已经推开了他，又恢复了方才淡然的模样。
郑嫔连忙转过身，背对他们站着，似乎斟酌了一番用词，最后平静说道，“江澈、郑致远听旨。”她语气听不出太多异常，但是江澈与郑致远心中还是一紧。
江澈与郑致远疑惑对视一眼，便跪在了她身后。
“以下是太上皇的口谕。其一，命你们二人全力查出混入朝中的塞利奸细并全部歼灭；其二，全力辅佐新帝，拯救我大衡江山！”
郑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原地站着，等着他们二人接旨。
“奸细？”郑致远惊讶抬头，对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有些反应不过来。太上皇怎么知道他们二人今日会来？这旨意分明是提前准备好的。
“微臣接旨。”江澈心中也有疑惑，但是他知道郑嫔不会告诉他们太多，也或许郑嫔根本不敢告诉他们太多，只好先将旨意接下。接下旨意之后，心中又忍不住暗暗的想：这真的是太上皇的旨意吗？如不是太上皇的旨意，那又是谁的意思？这会与南王等人的失踪有关吗？最重要的是，大衡江山仅靠他和郑致远便能拯救的吗？
江澈与郑致远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他们还想同得更清楚一些，但是郑嫔显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好了，本宫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顿了顿，又道，“以后不要到后宫来了，家中父母，都交给你照顾了。”她后面这些话是对郑致远说的。
郑致远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被江澈拉走了。
两人各怀心事的走了许久，快到宫外时，郑致远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遥望着方才他们去过的那座华丽宫殿，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今日，大概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姐姐了。”
江澈以为他感慨外男进宫一趟不易，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于是安慰道，“等有机会，你大可同陛下再求得一块通行令牌，到那时，你便可以入宫来见郑嫔娘娘了。”
郑致远不语。
只静静望着远处的宫殿，过了许久之后，才幽幽开口，“不会了，再也不会见到了……”
“你什么意思？”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江澈心中的不好的预感更甚了，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怀中掏出方才郑嫔塞给他的东西。
一打开那白色手绢，更是吃惊不已。因为那白色手绢包裹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可以调兵遣将的虎符。
“她手上怎么会有……”虎符？下意识的说道，又连忙捂住了嘴巴，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四周没人这才又将虎符塞进了怀中，瞬时之间，便感觉身上的担子似有千斤重。
江澈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他不敢细想。又或是，他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无法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