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已是深夜,人靠衣装店铺二楼包厢里,此刻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菜肴,这些菜肴都是林云初平日里最爱吃的。
付玉站在包厢窗边,背着手,时不时便往楼下望,但却迟迟等不到他要等到的人。
荀亦在黄昏时便派人给他传话,说晚上要给将林云初约出来玩,让他帮忙挑选个地方,付玉自然就选择了人靠衣装店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靠衣装店铺已经渐渐成为了他们几个好友之间联络的之地,如今说人靠衣装店铺是他们几人共同的小家也不为过。
现在看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该多和朋友一起多开一些店铺或共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朋友之间应该有固定的纽带和联系场所,这样的友谊不仅牢靠而且能够长久,因为友谊有了承载的东西,友谊的小船在经过日积月累之后,会渐渐变成友谊的巨轮。
当友谊的小船变成友谊的巨轮之后,即使时常行驶在惊涛骇浪中,也不会轻易翻船了。
付玉这般默默的想着,心里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原来,在他心中,从头到尾,便一直将林云初放在了朋友的位置。
那么,既然如此,他愿意一辈子把她放在朋友的位置。这一辈子,他愿意只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他会一直陪在她身旁,只要她有需要,他随时奉上自己的所有。
因为林云初这个女子,值得他这么做。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晓,她是一个太过与众不同的姑娘。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他知道自己可以喜欢她,但却永远不会是最适合她的那个男子,更不会是那个有资格与她度过青春岁月、又一起垂垂老矣的人。
她值得一个更好的男子,或者说林云初会喜欢一个比他付玉好得更多的男子。
又在窗边默默站了许久,付玉终于看到的有一辆马车从街道远处慢慢驶了过来。
光线有些昏暗,付玉并不能看清那是不是林家的马车,付玉的心却莫名的提了提,他有预感,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付玉下到一楼,马车也刚好在人靠衣装店铺下停了下来,接着林云芊便跳下了马车,随后荀亦与陆章也一前一后走下了马车。
“我等了你们许久,你们总算来了。”没有看到林云初从马车上下来,付玉微微失落,他走过来与几个人打招呼,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马车,“你们没有去江府接阿初吗?”
“阿玉,我在这里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确是林云初的声音无疑,付玉心里高兴,笑着走到了马车前,“我说林三小姐,您还要我亲自过来请你,你才肯下车吗?”
“不是……”
林云初一句话还未说得完整,付玉便一把拉开车帘。车内的一幕让他瞬间怔住了。
车厢内,江澈正像狗皮膏药一般拉着林云初的腰身不放手,头部还死死的靠在林云初肩上,林云初的衣领都被微微拉开了,肩上露出一大片雪白,在付玉看来,他们这模样又失体统,又显暧昧……
林云初尴尬的看了一眼付玉,都来不及跟付玉打声招呼,然后转头又对江澈无奈道,“江澈,你给我放手!我背着你下车就是了。”
“好,你说的啊,回头可不许说我欺负你。”江澈轻轻出声,那语气里分明透着几分闷闷的意味,一边说一边将林云初微敞开的衣领拉了上来,完全不去理会此刻一脸疑惑又略带震惊的付玉。
“你们到底要不要下车了?”荀亦这边都快踏入店铺大门了,却还是没有听见林云初与江澈的下车动静,他那个急性子无法做到同林云芊和陆章一般慢悠悠的上楼去,于是转过身又走向马车。
“来啦表哥!”林云初一边答话,一边跳下了马车,然后又对着马车站着,对车上有气无力的江澈道,“你上来吧。”
荀亦折返回来时,便看到了一个不太协调的画面——江澈从马车里露出了一个头来,接着伸出双手环住林云初脖子,然后嘴里似乎说了一句,“走吧。”然后林云初便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江澈背下了马车。
哦,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将江澈摔下了马车。
“啊!”
江澈一声惨叫,瞬时之间响彻了黑夜,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也惊扰了深夜还未眠的人,荀亦甚至清清楚楚的听见路过的人骂了一声,“疯子!”
“林云初,你真要谋害亲夫啊!”江澈跌坐在地,面目有些狰狞,是彻底起不来的可怜模样。
这下他的腿算是真的摔断了……
不久前,他强行拉着林云初骑马出府,两人才出了家门,因林云初挣扎得厉害,刚刚走到巷子里,两人便双双摔下了马车。幸运的是两人摔落的地方恰好是一处花丛,因此除了手上擦破了点皮之外,并没有受伤。
当荀亦、陆章、林云芊三人驾着马车来到时,便看到江澈与林云初二人狼狈的坐在地上相互埋怨起来,那样子真的就像市井小妇人骂架一般热闹。
三人观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下马车说明来意。
江澈一听说他们要将林云初接出去玩,当下就不乐意了,拉着林云初便又要爬上他的马。
荀亦冷冷的看着江澈动作,最后表明江澈该去陪新娶的小妾,林云初去哪里,都与他无关。江澈当时沉默一瞬,然后便意想不到的拉着林云初摔倒在地,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哎哟,好疼啊!方才落马可能将我的腿摔断了。”
就这样,江澈继续以耍无赖的方式缠着林云初,说什么让林云初对他负责,说什么都是因为林云初在马上无故挣扎才导致他落马,最后死皮赖脸的便跟着荀亦他们来到了人靠衣装……
荀亦走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江澈一眼,越过他身旁,拉过林云初与付玉就走,“走了走了,真是的,你们可不是一般能磨蹭!”
可怜的江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林云初被拉走,他想抓住她的裙摆,却已经来不及。
无力的放下了抬起的手,江澈望着林云初与她的朋友们上了二楼,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黑夜里,他眸光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了下去,与那夜的黑融为了一体,盛夏的夜,因他这一个失落的眼神,仿佛瞬间便冷了几分。
微弱的月光,从天上洒落下来,落下了他一身大红婚服上面,江澈低头看了一眼盖在膝盖上宽厚的衣袖,只觉得十分刺眼。
林云初到底是心肠软的,刚被荀亦拉到二楼坐下,凳子还没焐热呢,便借口下了楼,说是下来透口气,其实却是找江澈了。
她总感觉,今晚的江澈很不一般,她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林云初下楼的步伐很匆忙,她边走边想,才忽然发现她对江澈一点也不了解。在大家共同的印象里,江澈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整天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他做的事情便被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荒唐的。
可是事实上呢,事实上又是什么?江澈真的是那般荒唐吗?
别的不知道,但江澈在江府奴仆心中却是一个好主子。纵使江澈荒唐,江澈却从来不恃强凌弱,从来不欺负比他弱小的人。反之,他对深受疾苦的人们常常表现出怜悯和同情之心,他对奴仆十分宽厚容忍,但凭这一点,林云初便知道,江澈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林云初就在下楼的一会儿工夫里,却想起了很多关于江澈的片段。想起了那次深夜,江澈带她去春风苑说的那一句:卖身青楼的都是些苦命的姑娘,自然不能跟你林家三小姐相比;也想起母亲曾握着她的手同她说江澈若骨子里是个谦谦君子,便不会有小人才会有的心思……
这一刻,林云初忽然觉得她根本不认识江澈了。也或许是,她从来没有认真的去认识过他。
林云初终于下到一楼,江澈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一股陌生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林云初忍不住大骂起来,“混蛋江澈!又骗我!以为你的腿这真的摔断了呢,害得我担心。结果这才一会儿工夫便跑得没影了,江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混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