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落之时
铃落之时
“有一天你那不可思议的甜笑,穿过闲谈的缝隙,摇醒了我昏睡的青春。”——泰戈尔
身边都是匆匆而过搬着书箱往外走的人,拉动课桌的声响、嬉笑谈论的噪杂将她的声音淹没。
林知幸看着李哲逃也似的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生怕她一下秒就要将推辞的话说了出来。
走廊外,满是三三两两结伴的人,清一色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人流中,少年的身影格外出挑。
他个子很高,呆呆的依在走廊边,穿着同冬至那天一样的灰色圆领毛衣。
白时漾站着的位置正对林知幸座位的那扇窗户,她一擡头就能看到他笑着朝她招手,擡起的左臂还未举到半空又因为人多的原因只好放下。
他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紧张,甚至是胆怯,右手插在棉服的口袋中,像是攥着些什么东西。
恍惚间,林知幸好像回到了冬至那天,少年的神情也是这般,他的眼睛里就像是写满了话,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太过沉重似的,却怎么也不好开口了。
林知幸搬起书箱,跟随着人流的步伐,往教室外走去。
‘砰’的一声,隔壁高一(12)班的门被打开,走廊中的人瞬间多了起来。
她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可人流却是把她往前不断的推着。
突然,不知是谁,从后面推了她一把,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听声音是个女生,但林知幸擡头看去时,那女孩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同她们一样的短发,只不过,她的头发尽数扎成了低马尾,发圈上有个四叶草装饰,很显眼。
很久以后,林知幸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才知道当时的人竟然是她。
经她这一推,林知幸不得不跟着拥挤的人流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错失了走到少年跟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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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风景飞速的朝后一掠而过,林知幸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白时漾就那样等在走廊上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想:‘白时漾,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呢?’
‘今天你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呢?’
林知幸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抱着那瓶纸鹤,透明的玻璃罐中已经装满了大半罐,颜色各异的纸鹤堆叠在一起,给这个素白的冬日填了一分色彩。
“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啊。”等红绿灯的瞬间,司机师傅感慨道。
正发呆的林知幸欣喜的看向车窗外,雪花在空气中凝结成六边形,贴落在车窗边。
许是从车内开着空调,暖气和呼吸的热量已经让窗子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突发奇想一般,林知幸在起雾的车窗上写下少年名字的缩写——bsy。
她盯着那三个名字简写的字母愣神,一个颠簸,瓶中的纸鹤跟着起伏晃动。
“又下雪了,这个冬天下了好多场雪啊。”她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司机师傅接话道:“是啊,临近年关,这雪一下啊,就更有年味儿了。”
街边的常青树上已经挂上了红色花带,商店玻璃门上几乎一致的贴上了火红的窗花,连吸引顾客的音乐都变成了新年贺曲。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几天之后会迎来一场罕见的流行性病毒,各处地区进行封锁。
寒假计划最少要九点起的林知幸,在五点时,生物钟准时的将她喊了起来,翻来覆去的难以再次入睡。
林知幸转头看向窗外,天还未亮,她索性翻了个身摸出一旁的平板,随手打开了视频软件,百无聊赖的刷起了视频。
卧室内只有床头柜上亮起一盏较暗的暖光灯,屏幕反射的灯光照亮了她带有困意的脸庞。
“受新冠病毒影响,多次列车停运,航班取消……”
“要想更好的防范新冠病毒,自身清洁需要做到位,下面我来教大家从外面回家之后,正确的洗手方式……”
“大家看啊,这早晨五点的超市已经人满为患了,药店、便利店里也是同样啊。因为这个新冠病毒啊,大家都在屯一些……”
一连刷了几个视频都是在讨论这个话题,林知幸皱起眉头,心中闪过一丝担忧的开始搜索着近几天的新闻和微.博热榜话题。
果不其然,讨论这个事情的帖子和视频不在少数。
没有多想,她拨通爸爸的电话,在很长的一‘嘟’声结束之后,传来那句熟悉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没有接通,林知幸打开和爸爸的聊天框,打字问道:[爸,新冠疫情的事情您听说了吗?好多路段和列车都停运了,过年您还回来吗?]
发完这些,她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将枕头往床头竖着一放,在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时,双手抱着平板,期待着一个回复。
[不回去了,等会儿要开会,在家听奶奶的话,钱不够用就跟我说。]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现在她几乎成了一个人住的地步,奶奶现在和大伯住在一起,两家小区相邻,却很少见面。
妈妈那边她就更不用问了,因为那件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家同林知幸一起过年了。
林知幸也曾不甘心的问过,“妈,你为什么就不能在过年的时候陪我一起过年?”
可迎来的却是妈妈声嘶力竭的质问:“你还有脸来问我?人家过年都是合家团圆的,你倒是把我儿子还给我啊?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倒霉的赔钱货?你说啊?”
往往提及这件事情,林知幸的心头就像是插了一把刀,每说一句话,那把刀就往她的心里刺得更深些。
是以,她不敢再奢求妈妈能答应陪她一起过年。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她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