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了

春天了

麻雀飞向枝头，有些肥胖的身材让它停在树枝上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有动作，茂绿的树叶遮挡视线。几秒后一只灰色的麻雀目标准确地落在那只身边。

窗外的阳光直射睁不开眼，却让灰暗的病房有了一丝光亮。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谢榆北看向冒出的小小的头，被发现后小姑娘嘿嘿一笑：“哥哥，你怎么不拉窗帘，好黑啊。”

“你怎么又来了？你妈妈呢？”

“妈妈不在，我无聊来找你玩。”小姑娘跑到窗户边用力一拉，病房的黑暗瞬间被阳光充斥。谢榆北没有丝毫准备，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睁开。

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姑娘从窗边跑到了病床前，撑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谢榆北失笑：“找我就不无聊了？”

“嗯嗯。”小橙子重重点头。

“李医生今天又夸你了。”李医生是小橙子的主治医生，她是这层楼年纪最小的患者。

现在时间不到中午，看望病人的家属不会那么早来，这会儿病房安安静静。小橙子的出现倒是让谢榆北不再发呆：“夸我什么？”

小橙子笑着：“夸你积极治病，打针也不哭不闹，让我向你学习。”

说曹操曹操到，病房门被推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对啊，小橙子要向你偶像看齐。”

“我打针明明也不哭。”小橙子撇撇嘴。

李医生跟在主任后边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怎么样，有不舒服吗？”主任看向床头，谢榆北摇摇头：“老样子。”

没有人比他更想痊愈，吃药打针化疗，他比谁都积极，比谁都想要好转。

多余的话不用多说，这些医生心里明白。查完房后病房再次归于安静，谢榆北靠在床头，眼睛放在窗外，两只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走了，只留下晃动的树叶和越来越刺眼的阳光。

楼梯口的那间病房里有个老爷爷，他有许多次经过都听见他在说年轻时候的事，老爷爷的家人叹气朝他们道歉。

老爷爷说了什么他不记得，那天做了多少检查他也不记得，可偏偏老爷爷家人的那句：人之将死总会想起记忆深刻的事，就好像那段时光未曾离去。

生死离别在医院每天都在上演，那位老爷爷的病床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老爷爷似乎已经八十多岁了，谢榆北每次路过听到的都是不同的事，他好像有许多深刻的记忆。可他短暂二十几年的时光印象深刻的似乎只有这这两年。

记不清的童年趣事，模糊的青春时期。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忘记就忘记，没什么大不了。

他只想记住属于一个人的笑，傲娇的，俏皮的，想要记住她所有的情绪。

记住一个雨天，一个名字。

……

身体各项特征出现恶化，无法再推迟的住院。

谢榆北开始害怕，比死亡更害怕的是许枳南直面他的死亡。

他无法直视她的双眼，那双满眼都是他，从不掩饰的爱意。

从一开始他就把所有的选择权交在许枳南的手中，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手，听见靠近时猛烈的心跳。

枯枝在悄无声息间变为繁茂的树木，季节毫无征兆般更叠。谢榆北靠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接受自己难以控制的心跳。

没有玩玩而已，从一开始他就拿许枳南当女朋友，不存在只是想找恋爱的感觉图个新鲜。

所以当他听到许枳南那段自损八百的真话时，心疼得不像话。他紧紧攥着手，不敢开口，不敢转头。

那天是个阴天，是他第二次来龙岩寺。

第一次是她母亲想祈求神佛让他活得久一点，他没有靠近一个人走远，却在叹息间听到了许枳南的声音。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全照在了许枳南身上，发尾泛着金黄，可她笑起来比阳光还要耀眼。

时隔一年谢榆北再次来到龙岩寺，这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是他主动，同许枳南一起。

他跪在蒲团上，久久无法开口，只是想想他便喘不过气。

没有人会把属于自己的爱拱手相让。

恐怕连神佛都会觉得他是个傻子。

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上天真的怜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去尝试。

如果……他真的不幸……

至少在许枳南眼里只是分手，而不是生死离别。

谢榆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恳地祈求。

黑暗的街道，像是没有尽头。暴雨倾洒，他回头周围所有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

谢榆北满头大汗瞬间惊醒，大喘气来平复心脏。走到窗边，那棵茂绿的大树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枯黄，风一吹掉落一片。

一年原来可以过得那么快，怕自己忘记他一次又一次回忆过去一年和许枳南经历的所有，每一次都好像又经历了一遍。

“诶呦，怎么把窗户打开了？”裴洲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穿着病服的谢榆北站在窗户旁，任冷风吹。“我真服了你了，检查结果刚刚好转就想恶化啊？”

谢榆北回神，看清楚大开的窗户后无话可说，自己也没有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开了。裴洲时的吼骂也不反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打开桌前的早餐，吃完后躺在病床上等着护士过来扎针。往常这段时间，要不然玩单机小游戏要不然就是看电影。今天他什么都不想，盯着吊瓶只想快一点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