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教主(二) - 行路难 - 霜见廿四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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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教主(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良久,黑衣人方才止住笑声,他又仔仔细细端详了赵长赢半晌,再开口时神色软化了许多,甚至有种循循善诱之感,“小伙子,你是什么人?”

赵长赢闭口不答,黑衣人也不恼,只耐心解释道,“这片桃林确实是下山的唯一出路,不过本座看你们已然中了桃花瘴,看来是并不知晓其中方法,应当不是我教中人,本座听闻圣子带回来三个人,应当就是你们吧。”

赵长赢见此人自称本座,看来就是往生教那个神秘的教主梵天了,此人看上去倒是同传闻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形象有所出入,不像是什么净天宫宫主,倒像是黄泉门门主,看上去便跟那些冤死鬼病死鬼差不了多少,甚至不用化妆就能去戏台上扮鬼了。

赵长赢依旧沉默不语,梵天便道,“我方才给你们吃的药就是解桃花瘴的毒气,你瞧着还好,只是这位小兄弟脸色……啧啧啧……”

赵长赢闻言皱眉,回头一看,见赵明修果然脸色潮红,嘴中泛出白沫,依靠着旁边的一株桃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赵长赢强压下内心焦躁,问道。

梵天呵呵一笑,“不打紧,歇息两日便好了,不过……你二位可是我教中贵客,百花大典便要到了,何故深夜下山?”

“听说你们北人来到南疆,许多人便是为了一睹百花大典的盛况,既然来此,何不过了百花大典再离开?”梵天用着商量的语气,却显然并没有商量的意思,他功夫路数同容与又是不同,赵长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命门便已被梵天擒住,听得他道。

“行了,乖乖回去吧,圣子一向脾气不太好,若是有任性伤你的地方,还请小兄弟看在本座的面子上,多多包涵。”梵天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赵长赢的肩膀,忽然双手一抬,赵长赢只觉一阵黑黢黢的阴风飘过,他同赵明修便被同时抬了起来,身不由己地往之前住的小院的方向倒退而去。

院内洒了一地的落花,将明月都腌入了花香。容与此时安静地坐在一地落花中间的石凳上,一人自斟自饮,与夜色对酌。

赵长赢不敢惊扰他,屏息静气地揽着赵明修的腰,极其小心地沿着墙壁慢慢往房间里挪,祈祷容与不要发现他。

容与还真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他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将那杯中酒、酒中月、月中天都喝得淡了,喝得薄了,他才恍然醒过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

“回来了。”

赵长赢心猛地被揪住了,如遭雷劈般僵直在原地。

容与淡淡地举杯,目光飘向了赵长赢的方向,只是短暂一瞬,便又无所住一般地挪开了。

“为什么要跑?”良久,容与放下杯子,低声问道。

赵长赢抬头看天,回答道,“明知故问。”

容与便不再说话,赵长赢见他只是默默地喝酒,不像要找茬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扶着赵明修进了房内。

等他出来的时候,容与竟还在喝,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个空酒壶,这一晚上他不知道喝了多少,索性酒味清冽,他一身白衣浸在这酒里,倒像是雪酿的月光。

“长赢?”容与醉眼朦胧地趴在石桌上,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或许是醉后不知今夕何夕,那一眼竟然分外柔和,恍惚间仿佛回到从前一般。

“长赢……”他嘟哝了一声,尽管已是暮春,但晚上的石桌依旧寒凉,容与不甚舒服地搓了搓手臂,抱怨道,“冷……”

“你……”赵长赢一时语塞,面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他能冷心冷肺不再动摇分毫,可此时容与双眼泛红,眼角沾着不知是酒还是夜晚的寒露,那样漫不经心又带些不经意的委屈似的朝他虚虚一瞥,他竟惶然觉得一颗心被揪起,什么伤人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莫名其妙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赵长赢暗骂一声,无奈还是朝他走过去,边走边将外袍脱下,披在容与身上,“还喝醉了……”

容与任由他把手中的酒壶夺去扔在一旁,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声不吭。赵长赢被他看得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翻腾,终于忍不住说道。

“容与,你发什么疯!”

容与茫然地看着他,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泡在酒里,也微微熏染着醉意,半晌,容与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赵长赢紧抿着唇,僵硬地问道,“做什么?”

容与又不吭声了,只默默地看着他,赵长赢终于拗不过,率先败下阵来,认命地坐到他身边,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下一瞬容与突然伸手握住赵长赢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从额头上拽了下来,赵长赢猝不及防,被他一拉直接跌到了他的怀里,慌乱中赵长赢勉强稳住身形,等他回过神来时,见他正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坐在容与腿上,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指,近得能看清容与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微微翕动着,在赵长赢的心上扫出一道道印痕。

不受控制的,赵长赢的心飞快地跳起来。面前容与垂着眼睫,温柔地注视着他,赵长赢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只觉天上的星辰都在簌簌落下,他屏息凝神,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噗嗤。”容与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他眼中琐碎的温柔就像万千星辰跌入水池,只搅动了一霎那,便遁入空寂,只剩下冰冷的水面无波无痕。容与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端详着赵长赢,说出来的话近乎残忍,“赵长赢,你是不是疯了?”

赵长赢呆呆地看着容与略带嘲意的上扬的嘴角,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容与耍了一道。

他还保持着跨坐在容与身上的姿势,此时容与并没有出声提醒,恰恰相反,他无动于衷地用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会做出什么动作,那白玉杯在他手中泛着莹白的釉色,倒映出赵长赢狼狈而尴尬的面容。

“容与!”赵长赢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抬腿往后疾退了几步,与容与拉开几丈的距离,容与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搁在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浅啜着,仿佛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不对,我是不是该尊称你为圣子大人?”赵长赢紧握住双拳,愤怒,尴尬,懊恼混杂在一起,他攥拳如此用力,甚至老远都能听见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的摩擦声。

“圣子大人深夜来访,就是为了戏弄我?”

容与终于开口,“你刚才去了哪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看赵长赢,语气平静,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赵长赢一个人在这演独角戏。

“无可奉告。”赵长赢冷然道。

“无可奉告……”容与转着酒杯,不置可否地喃喃道,“无可奉告……”

忽然,容与将手中的酒杯猛的朝地上掷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只上好的白玉杯就此四分五裂,死无葬身之地。

赵长赢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容与接着说道。

“你走吧。”

赵长赢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容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暗含的情绪极为复杂,然而黑夜究竟替他隐藏了多少,那时的赵长赢无法分清。

“你不是要下山么?”容与道,“走就是了。”

鉴于回南疆后容与喜怒无常的脾气,赵长赢一时间猜不透他是不是在说反话,只得试探地问道。

“你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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