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回我信息,去哪了?”
沈原习住的是四人寝,其中有两个是本地人,考试一结束就各自回了家,平时也就刘溢和他待在宿舍的时间多些。
“出去办了一些事。”
“什么事儿啊?你这表情,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刘溢的打趣让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的沈原习,将目光锁定在了全身镜里的自己。
说好听点叫青涩,说难听点就是傻愣。
自己刚刚居然就是这副模样去的酒吧,就是这副模样跟人家要的联系方式。
赌气地把双肩包放下,全然不顾这个包里还装着刚刚让自己留下联系方式的大功臣,沈原习脸上的表情即刻由晴转阴。
“哟,上一秒还满脸桃花,看了眼镜子怎么就愁容满面了。难不成……”沈原习的面部变化太过精彩,刘溢的八卦之心更甚,“你刚刚照镜子才意识到你没我帅?”
“滚啊。”沈原习推开正搂住自己肩膀的刘溢,看到了他那副犯贱的样子,“你欠揍是不是?”
“那哪能啊,快跟我说说吧,我都好奇死了。”
听八卦是刘溢平时最大的爱好,沈原习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各种故事充满了兴趣。如果沈原习今晚不告诉刘溢,他明白自己也会被缠得没法睡个好觉。
“刘溢,你有追过别人吗?”沉思许久不知该从何处讲起,沈原习问道。
“居然要聊这么劲爆的八卦话题。”虽说已经做了半年多同学,可这是刘溢第一次看到沈原习对感情有困惑。
往常宿舍聊恋爱相关,他从未发表过任何言论。
特别是上次又说清了和徐宁佳之间的关系,刘溢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沈原习谈恋爱了:“你等我拿个薯片过来慢慢听你说。”
但沈原习也是个普通人,他哪能免俗。
“算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刘溢“兴师动众”的行为让沈原习反应过来,他大概率给不了任何意见,毕竟刘溢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母胎单身。
“别啊。”刘溢一把拦住沈原习,把自己桌前的椅子挪到他的身边坐下,撕开薯片包装袋,“说说吧,今晚不断电,时间多得很。”
“再说了,我听过那么多八卦,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你跟我讲讲呗。”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追到喜欢的人。”
“根据我的经验,”刘溢抬眸思考,改口继续说道,“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我觉得最不能做的就是一味的付出。比如说之前隔壁班的那位,每天都在女生宿舍楼下送早饭,被女生拒绝了好多次还是固执己见,最后闹得辅导员出面才收场。你说说,这种人说是在追人,实际上就是打着‘对你好’的的旗帜,道德绑架别人。最看不起这种只会让别人尴尬,不顾他人感受的臭男人了。”
刘溢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反面案例,沈原习一边听一边感叹如今正常恋爱的难度系数之大,没学到任何有助于他追求别人的方法。
“行了,这么多注意事项你倒是交代清楚了,可该怎么追是一字未提啊。”沈原习打断正在说八卦的兴头上的刘溢,站起身绕开他走去了卫生间,“我去洗澡了,也不早了。”
热水浇下,沈原习恍然醒悟,自己连对方的联系方式还没加上呢,这份急切让他的心思原形毕露。
回到家的庄冕安盯着手掌中的那串数字,拿出手机输入账号后又退出,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把手机号码写在了便利贴上。
以恋爱的角度来谈,庄冕安认为自己是不喜欢沈原习这个类型的。
或许是因为生活经历,庄冕安更倾向于伴侣是独立成熟的,而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本该在刚刚就结束的这场误会,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如何再度开口成为了一个难题。
大学时期的男生说到底还是爱面子的,无论是以“庄导”还是以“学长”的身份,打破沈原习萌生出的恋爱幻象,都可能对沈原习的心灵带去一定的伤害。
在处理和成年了但没成熟的男大学生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上,庄冕安不擅长,以至于搞砸过。
庄冕安有一个弟弟,叫庄冕。
他们并非亲生兄弟,但彼此间的联系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羁绊。他们在同一家院长大。庄冕来孤儿院的时候,庄冕安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可那时他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只是跟着院长的姓氏,被唤作庄二七。
庄冕安是三月初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襁褓里的小婴儿冻得浑身滚烫,初来乍到就生了一场大病。和他一起来的只有一个信封,里面有庄冕安的出生证明及各类基础信息简要。这是一次蓄意的抛弃。
因得这场病,孤儿院的所有人也都特别疼他,人既然是有个人意识的人,就很难做到不偏心。小二七当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一出生就有了许多哥哥姐姐,还有好多妈妈。
他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但不知道自己的“特别”是属于可怜的范畴。只是在低年级的时候,某次被口无遮拦的小孩儿指着说过“没爹妈”,才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固有模式下的那个家的。
终究只是还未接触过素质教育的孩子,童言无忌是他们演绎人性之恶的挡箭牌,那时的小二七,在环境的催化下逐渐收敛起小脾气。
院里的人发现了小二七的变化,经过一番打听才弄清了事情的来去脉。院长心疼自己的孩子,带着小二七立刻办了转学。
就在这年,庄冕来到了孤儿院。
庄冕是被动地成为了孤儿,他的父母遭遇了空难。异地打拼的小夫妻,在世间享有的温暖仅能来源于全靠自己营造的三口之家,瞬间因为百万分之一的意外倾塌,只留下了年仅五岁的儿子。
即便是再小的概率,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都是百分之百。
庄冕刚来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陪他天天坐在窗边的,只有处于转学空档期的小二七。直到庄冕安去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他才对院长说出了第一句话:“今天他不来陪我吗?”
“谁?”院长听到他开口说话还有些意外,“你说小二七啊。他今天去学校了,你想要他陪你吗?”
来的这些天,庄冕也不是在窗边干坐着。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父母,知道这是所孤儿院,里面的人都姓庄,也都和自己一样没有家。
因为失去了单独为自己留的那盏灯,所以大家聚在一起,试图用微弱的光亮点燃因为潮湿而被丢弃的蜡烛烛芯。
“白天他去上学的时候,庄妈妈在这陪你好不好?”院长蹲在他的身侧,“前几天我忙着帮二七哥哥转学,没太陪你,对不起啊,让…宝贝…”
“庄冕。”
“什么?”
“我的名字叫庄冕。”
院长的手抚摸着庄冕的头,整齐的发型如今已不再,小孩儿的头发长得很快,遮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