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你又不听……
其实现在想来,当初那场烟花确实有很多算得上是‘疑点’的内容。元旦假期那几天我没有印象在网络上看到关于那场烟花的任何报道或者是图片,没有任何一个官方微博或者是公众号有推文,朋友圈里也没人发。
明明当时在场的还是有不少人。
而且柏川当时的表情......最后的烟花是会有什么不同吗?烟花是礼物,而真正的礼物是在最后几分钟吗?
“啊......”柏文均犹犹豫豫,“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啊?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来着,当时我就在滨海西区那边,我们家在那儿有一套房子,我在阳台看的......”
我抬起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看完了吗?全部,就是从头到尾?”
“啊?啊?”他被吓了一跳,“好像是吧,好像是的,我记得最后我妈催我赶紧进来,外面好冷......?”
“那最后有什么不同吗?就是跨年倒计时结束以后,有什么和前面的烟花不一样的地方吗?”
柏文均蹙眉,很认真地在回想,几分钟后看过来:
“我不记得了......哎你们......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好大。”
不仅我殷殷切切地看着他,forest和cypress也趴在我脚边,一人两狗三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我摇摇头:
“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事。”
他像是要说什么,我赶在他前面补充道:
“那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堂哥的事情都跟我讲讲吧,”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他一点,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他做的事。”
于是在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柏文均很努力地从记忆的每个角落找出关于他那优秀堂哥的回忆,一件一件地说给我听。
柏川在柏家一直是优秀孩子的模板,被当作学习对象在柏家口头传颂,柏家大人的经典口头禅就是‘你为什么不能和你的堂哥柏川一样学习xxxxx,做人xxxxx,工作xxxxx’,恨不得让柏川开一个优秀学习经验分享讲座。
柏文均的爸爸是柏华晋最小的弟弟,平常很受照顾,所以他平常见到柏川的机会也很多。在他还小的时候,柏川会带他去游乐园,吃他爸妈不让吃的东西,在某些方面很纵容他;但是在学习方面非常严厉,不会帮他写作业,甚至会主动询问考试的成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就是,就是,”柏文均摇头晃脑,吃了一口我刚刚订的宵夜,顺手将一根火腿肠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边去的两只狗,
“这么说可能有点非主流,或者说是过度猜测??就是,我感觉他其实很累,然后因为耳朵的问题,就,额,他对自己也很严格,你懂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柏文均继续说:
“他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可能告诉自己什么都要做得最好,表现得像个完美无缺的假人一样才行,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他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然后他是我们这一代最大的小孩,已经习惯于照顾我们,成为我们的依赖和榜样,但是他不会向我们求助,就是......他好像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休息,可以偶尔依靠我们。”
从柏华晋的纪录片里,我大概能知道柏文均说的‘那种环境’是什么意思。柏华晋和梅念婉夫妻对柏川虽说不奉行打是亲骂是爱,但依旧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随后柏文均给我举了很多例子。
柏文均小学5年纪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朋友撺掇着看了几部鬼片,那几天因为害怕一直睡不好,和他爸妈说了以后遭到无情的耻笑,说什么都多大了还相信这些,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最多有的就是他这样的胆小鬼。这话没起到什么作用,他依旧很害怕,被带去柏川家里作客过夜的时候,晚上是开灯睡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川看到明明都很晚了,客房门缝里还露出一点灯光,总之他推开了柏文均的房间门。柏文均那个时候正好因为紧张一直没睡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柏川问他怎么不睡,他就把前因后果讲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柏川并没有说鬼不存在,说他胆子小,反而在床边坐下询问要不要一起睡。得到许可以后掀开被子躺下,随后告诉他觉得害怕是很正常的,人都会害怕未知的,没有接触过的事情,更何况柏文均才十岁出头一点。
“然后我就问他有没有害怕什么东西,如果说助听器突然掉了,或者是助听器没电,会不会害怕呢?然后你知道他怎么说嘛?”
柏文均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我顺着他的意:
“他说什么?”
“原话我不记得啦,我可以给你复述一下大概的意思,他说他害怕的是‘害怕’这种情绪本身。我那个时候肯定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啊,现在想想......”
“他觉得会有害怕,畏惧这种情绪才是胆小鬼的体现,他就应该一直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样子,做一个大家喜欢的,大家眼中的‘柏川’,让所有人都满意。”我轻声接上他的话。
“对,很多时候我觉得他过于理智了,你懂我意思吧。”柏文均一拍大腿,“......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柏川的18岁成人礼。
那个时候柏华晋刚刚发家,事业有了很明显的起色,便在柏家也宣布要给柏川弄一场成人礼。
在这之前柏文均见过自己的哥哥一次,据他所说能看出来柏川是有点期待的,还跟他说,以后他18岁的时候也会有一场很华丽的仪式。
等到成人礼那一天,才8岁的柏文均几乎全程都在吃东西。他听不懂台上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是在说什么,也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哥哥的成人礼,大伯却拉着哥哥去见一个又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以及那些男人的女儿,像是在推销一件商品。
那个时候的柏文均只是觉得,如果成人礼是这样的,他不会想要长大,长大也不想要这样的仪式。但是当他在仪式结束以后准备离开时,在门口偷偷问柏川今天开不开心,柏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俯下身告诉他:
“以后你的成人礼一定和这个不一样,一定会比这个更好。”
而柏文均18岁的成人礼,真的就如柏川当年成承诺过的那样,最大程度的尊重柏文均自己的意愿。在成人仪式上力排众议支持柏文均开始玩赛车,整场仪式也没有任何一家企图攀关系的人带着他们的孩子混进来,柏文均和他的朋友玩得都快疯了。
“他还会在我小伯他们家吵架闹离婚的时候帮忙请律师,然后带我堂妹一起去游乐园,不过他不玩,就只是在下面看着我们玩,”柏文均露出老气横秋的表情,“我有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可怜......就是......因为他是最大的孩子,所以他什么都要接受,为我们这几个小辈做一个榜样,为我们遮风挡雨。”
可是,我想,那柏川在谁那里可以拥有做小孩的权力呢?谁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抱着他,轻声安抚说一切都没事,可以哭出来,可以放声大笑,可以感觉害怕,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可能是我的悲伤表现的有点明显,柏文均摆摆手,安慰道:
“现在应该没事啦,我觉得我哥现在已经站到很高的位置了,没人会再强迫他做什么的。”
没人会强迫他做什么,但就像柏华晋那样的,会暗地里使阴招。不过我没有说出来,很用力地眨眨眼睛,问他: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柏川的大学毕业典礼。
柏川毕业的时候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当时柏家上上下下几口人都答应要去参加柏川的大学毕业典礼,包括柏文均。
结果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柏华晋答应了在第二天参加一个柏文均也不记得名字的展会,而柏川以‘接班人’的身份被强行要求一同前去。他知道哥哥当时非常反对,但不知道柏华晋用了什么方法将人带走,于是哥哥没有去人生中只有一次的毕业典礼,也没有和同学拍毕业照,没有参与院长拨穗,同时失去了上台发言的机会。
那天晚上他问柏川会不会觉得很可惜,柏川反问他,毕业这天和过去的每一天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普通的,只有24小时的一天。
可是柏川对于我的毕业典礼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