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
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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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地牢之中,寒气横生。
生了锈的铁链捆缚住黑暗之中的人。那人低垂着头颅,纤细的颈子微微勾着,露出一小片雪色的肌肤。
她赤着足,眼睫垂落,看不出一丝生气。
四肢百骸之中都流窜着一股寒气,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筋脉尽断的苦楚绵绵密密的,像是跳针一般的痛感时不时刺探而来。
虞霜枝五感尽失,麻木无知,
而下一刻,烈火灼烧的痛楚与魔物啃噬时密密麻麻的痒痛一起袭来,虞霜枝像是跌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失重感袭来,虞霜枝倏地睁开眼,胸膛微微起伏着,匀着一口闷气。
她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触感湿润,不知何时,她身上已然出了一点薄薄的汗,发丝濡湿,粘在脸颊上。
虞霜枝擡起眼睛,浅色的眼瞳里,映出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房间的四格窗外悬着浅青色的风铃,风一吹,丁零当啷响。
虞霜枝似有所感,右手擡起,朝着床头桌下的几寸探去——直至她触摸到了一把长而细的剑柄。
那是她的流霜剑。
虞霜枝细细的抚上剑身,触感冷凉,透着一股蓬勃的灵气。
然而,剑身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虽不起眼,却带着无可逆转的损伤——那是一月前,虞霜枝单挑凶兽时收到的损耗。
方才痛苦的回忆仿佛只是虞霜枝经历的一场极为苦厄的噩梦一般,梦中的场景逼真至极。
而她知晓,那并不是一场梦境,而是现实。
上一世,她天资卓绝,年纪轻轻便成为一代天骄,是众仙门公认的奇才。
然而,她被人下咒成了个恋爱脑,对那群道貌岸然实则利用她的人渣们掏心掏肺,等待价值耗尽,虞霜枝就被冠以“淫·乱仙界”的莫须有罪名,打落魔渊,自生自灭。
……
虞霜枝收回思索,就听见外面有一道脆生生的喊声——
“大师姐!你起了吗?”来人像是与她极为熟络,连招呼都不打,便径直推开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怎么还没醒呀,太阳都晒屁股喽……”
那长发少女还未说完,就见往常还在赖床的虞霜枝已然起身,握住流霜剑,慢慢地向她这边看来来。
少女的唇角弯出一个甜甜的笑,长发晃荡,眉眼间带着熟悉的影子:“师姐醒啦!我来是想告诉师姐,师父说下月的蓬莱仙会,就选我们和长歌师弟一起去啦。”
虞霜枝罕见的没说话。她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细细琢磨着,咽不下,吐不出。
来人是她的二师妹,虞念乔。
上辈子的她与虞念乔亲如姐妹,所有剑道功法都不吝赠予。而马上要到来的这次蓬莱仙会,就会成为一切噩梦的开端。
虞霜枝在仙会上大显身手,天纵奇才,一剑寒光惊艳九州,年少成名。而在一月后,备受冷落的虞念乔因为心态失衡,在游移不定之间,给她下了情蛊咒。
而如今……
虞霜枝的神色微霁,眸子清浅,像是流转着一轮清波:“我不去。”
虞念乔有些奇怪,劝说道:“为什么呀师姐!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名额呢!”
虞霜枝想了想,看着师妹那张天真纯善的脸,缓缓道:“我要去青霜峰找长老,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
虞念乔愣愣的,看着虞霜枝带着剑离去。
*
青霜峰内,云霭袅袅。仙鹤长唳,古钟振鸣。
几名长老正坐在长信亭内,一起商讨下月的蓬莱仙会之事。
霜长老正夸夸其谈着,对着其他几名长老画着大饼:“我们霜枝根骨奇佳,虽是上月不慎损耗了一柄长剑,那也只不过是无心之失!我相信有此等剑修,定能发扬我青霜门!”
与霜长老素有过节的牛长老冷冷一笑:“霜长老如此展望未来,不若把三个名额让出来一个,也让其余峰的弟子们见见世面。”
霜长老一下包揽三个名额,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又被老对头牛长老当场戳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你这狗贼!成天觊觎人家的东西,上月仙鲤池丢掉的那几条上品锦鲤也是收入你手了吧!”
牛长老面色铁青,反驳道:“血口喷人的老东西!你说你那弟子这么厉害了,还出去历练干嘛啊!留在宗门扫扫地还能为我们做贡献!像你说的,那虞霜枝那么厉害,剑也别要了吧,拿把扫帚就能给她舞上天了!”
拿把扫帚就能舞上天的虞霜枝恰巧听见,脚步微妙的一顿,峰回路转地想走,又被火冒三丈的霜长老叫住:“霜枝!你来得正好!给你这不长眼的牛师叔拿扫帚舞一个看看!”
接着,不知从哪儿丢来一把扫帚,虞霜枝无奈地伸手接住,行了个弟子礼:“师父,师叔,弟子来找您是有件事情要说的。”
霜长老还沉浸在扫帚打脸的剧情之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什么事?”
“我要下山。”虞霜枝语气淡淡的,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后,才给出的答案,“弟子不想平白无故地抢了其他师弟师妹的名额,宁愿下山历练。”
霜长老有些晕:“别走啊!是我让你拿扫把舞剑,让你为难了吗?我保证下次不了!”
牛长老也讪讪开口:“咳……霜枝啊,是我上月……咳,拿走了你养在鱼池里的两条锦鲤,让你不高兴了吗?”
一直没出声的几个长老纷纷开口——
“许是上次我不小心拿了霜枝的两枚草莓味辟谷丹,忘记归还了。”
“我上月在青霜峰捡了一枚中阶剑囊,想必是虞师侄掉的,我立时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