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

雪地

陈阿娇一身红衣,跪在雪地之中。她虽然跪着，但是在她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卑微的色彩。只会觉得她虽然跪着，却比许多人都高贵些。

刘彻看着陈阿娇挺直的背脊,心里头想起了年少时候的陈阿娇。她一贯喜欢红色,从小就爱。见过她穿过的红衣数不胜数。

即使如今已经被贬去了皇后之位，也仍然着一身红衣。

刘彻到底对她还有些心软，见外面飘雪,从李肥手中拿了一把伞，往她头上微微倾斜。

陈阿娇自然远远的就看见了刘彻过来的身影。见刘彻为她挡雪,陈阿娇一如从前那般笑了笑。她就知道，凭借着这么多年的陪伴,即使刘彻废了她的皇后之位，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何苦来哉？”

刘彻不能理解陈阿娇的行为。按理来说，自己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陈阿娇自然会恨他怨他。那才符合陈阿娇的性子。

如今陈阿娇所为，不是她的性子。

刘彻无法理解陈阿娇是因为喜欢他而这般。喜欢，一个对于皇帝来说很廉价的东西。

以刘彻的角度看来，无论那些人喜欢或是不喜欢他,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必须臣服。所以无论是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对于刘彻来说根本无所谓。

陈阿娇并不觉得对刘彻说喜欢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她就是喜欢刘彻,从小就喜欢。就像喜欢红色一样。想要成为他的太子妃，想要成为他的皇后，想要他只宠爱自己一个人。

所以她过来了。

“我还是喜欢你。”

陈阿娇没有用敬称,你啊我啊的,对刘彻说得顺口。而刘彻也早已经习惯了陈阿娇如此。从小的时候开始，陈阿娇对他基本上从未有过敬称。即使是他登基为帝之后。

“阿娇,你已经被我废了。”

刘彻蹲下了身子，和陈阿娇对视。眼睛里满是清醒。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可以让阿娇依然享受着皇后的待遇，可以让她拥有下人成群，但是不可以再立她为皇后。

陈阿娇脸色白了一瞬间。废后那一天对于这位从小高贵的女郎来说确实是重大的一个打击。

但是她认为那是可以挽回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巫蛊之术，确实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改的。”

阿娇从小被疼着长大，窦太后还有她的母亲都没让她接触过那些过于真实的事情。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认为自己当初被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行了巫蛊之术。

刘彻叹出一口气，白气在冬日里头看着格外明显。

陈阿娇本能的察觉到刘彻马上要说一些她不爱听的话了。彘儿每次说不好听的话之前，都会叹气。

但是陈阿娇没有阻止他，只是用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刘彻。她想知道真正原因。

“当初废你之前，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在看到卫子夫怀孕之后准备劫杀卫青。”

陈阿娇当然记得，皇宫内第一个孩子就是卫子夫所生。即使是个公主，也足够让陈阿娇铭记。

“当初的卫青乃是我身边的侍卫，你母亲却敢带着人进宫准备杀了他泄愤。不是我有多么宠爱卫子夫，只是你母亲的这个行为实在将我忽视得彻底。”

陈阿娇在此之前，对这件事情的想法便是，刘彻是因为疼爱卫子夫才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母亲挑战了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她想要解释，从此以后母亲不会再有任何忽视他的行为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要废了你的根本原因。巫蛊之术也不是。而是因为你坐在皇后之位上，就代表着那些旧派的势力。”

陈阿娇一下子呆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刘彻在说些什么。

刘彻把自己当时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给陈阿娇听。陈阿娇听完，神情上明显的能看出，她从未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南从后面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身后有个小太监正努力的给他打着伞遮雪。

陈阿娇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刘彻的话却没停。

“我先前也曾想过你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将你皇后之位废去，必定会有许多人趁机踩你一脚。不说我将你封为夫人。可是我知道按照你的脾气，你不会愿意做妾的。”

陈阿娇听到这句话，再次仰头看着刘彻，“我不会做妾。”

她生来便是贵女，当时的太后乃是她的祖母，当时的皇帝，乃是她的舅舅，万千尊荣一身。让她做妾不如让她死。

刘彻也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我将你送去了长门宫，一切待遇依旧。并且长门宫远离了人舌沸腾的地方，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踩你。”

陈阿娇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她已经没有可能再和刘彻站在一起了。

在自己仍然朦朦胧胧不知道原因的时候，刘彻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想清楚，并且做下了决定。

她跪了许久，此时却想站起来了。

她双腿极冷，光是站起来就让她很是费力。刘彻想要扶她，她却没搭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看起来有些黯淡。刘彻却不后悔自己方才说的那一番话。陈阿娇迟早需要明白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绝无可能。

一站起来，陈阿娇就看到了站得有些远的安南。她微微一愣神。

在这段日子里头，陈阿娇几乎就没出过殿身边的侍女为了陪着她，自然也没出殿，也就错过了国师册封礼那天。

所以就连有一个新国师的消息，陈阿娇也不知道。

刘彻见陈阿娇似乎盯着远处的某个身影看，也转头看过去。却见安南正在远处看着他们。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