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别院中,沧溟正在摸索着剪蔷薇花枝,这些日子,云莺广寻名医给他看病,各种名贵药材砸下去,他的眼睛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东西了,但是他知道,他目不能视是迟早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耳不能闻,鼻子嗅不到半点气味,直到彻底失去五感。
蔷薇花刺刺到他的指头,流下殷红血滴,沧溟视若无睹,只是继续剪着花枝,忽然一只蔷薇花掉到了地上,他靠着模模糊糊的视力去捡,但是却有一只手将蔷薇花捡了起来,递给沧溟。
来人似乎是一个宽袍广袖的道人,沧溟接过花枝,道:“谢谢。”
那人道:“我是云莺的父亲,云无咎。”
听到云无咎三个字时,沧溟有些惊愕,莫非云无咎也是来找他麻烦的么,云无咎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来赶你离开的。”
他看着满头银发的沧溟,眸中掠过一丝不忍,他沉默了会,道:“我只是想说,你想呆在天师府多久,就呆多久,没有人会赶你的。”
沧溟诧异,谢长云不是云无咎的爱徒么,他不是应该向着自己的爱徒说话吗?为何会帮自己说话?
仿佛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云无咎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沧溟,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冥界浴血奋战,车轮战二十冥将,只为将他魂魄带出冥界,讨云莺一笑的少年海皇,而当初那个少年海皇,如今却满头银发,又瞎又哑,云无咎眼神之中划过一丝动容,他默了默,道:“我是云莺的父亲,云莺想选择谁,便选择谁,我不会阻止。”
沧溟愣了愣,云无咎看到云莺往这边过来,云莺手上还捧着药材,她踏入院落,见到云无咎在这,还有些惴惴不安:“爹爹,你怎么在这里?”
她有点怕云无咎是来赶沧溟走的,于是急切道:“爹爹,他眼睛不好,不能走!”
云无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莺儿,没人会赶他走的。”
云莺怔住,云无咎又意味深长道:“莺儿,做你自己的选择吧。”
云莺还没明白云无咎的话中含义,云无咎就对她颔首一笑,然后就走出院落,云莺嘟囔着走到沧溟身边:“爹爹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我的选择?”
沧溟只是微笑不语,云莺也不想再想了,她扬了扬手上的药材:“息霁,我给你带来了宫中御医开的药,喝下后,你就能好了。”
她支了个熬药的炭堆,将药材放在药罐中煮了起来,她拉着沧溟坐在炭堆前,两人看着炭堆中跳动的火焰,云莺关切问道:“息霁,你眼睛有没有好一点啊?”
沧溟点了点头,云莺兴奋道:“真的吗?那你能不能看到这些火啊?”
沧溟又点了点头,云莺道:“我就知道,喝了那么多药下去,总不至于一点效果都没有,不然不都是庸医么?”
她拿蒲扇扇着火堆:“息霁,这次给你开药的御医是宫中的江御医,就是昨日我找来给你看病的那个老大夫,他医术是大夏最高的,他开的药肯定有效果。”
沧溟只是嘴角含笑,听她说着,云莺又道:“江御医还说,你的眼底没有毛病,喉咙也没有毛病,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清楚,但是多喝点药,应该会好的……”
云莺絮絮叨叨,沧溟就坐在她身边,他恍惚间,想起他们后来在人间的那段日子,就是这般平淡又幸福,云莺总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沧溟虽不是凡人,但如今坐在她身边,听她用蒲扇扇着火焰熬着药,闻到药罐里的草药芳香,竟然也觉的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心中一片安宁,但这安宁,却很快被破坏了。
云莺率先听到有人脚踩着地上的落叶,慢慢走进了别院。
她抬头望去,却见一白衣女子,清丽无双,但这女子她却不认得,她疑惑道:“姑娘,你是……”
她话音未落,那白衣女子随手一挥,一股灵力就击到云莺胸前,云莺吃痛跌倒在地,蒲扇也落到地上,带翻炭火上的药罐,草药洒了一地,那白衣女子身形如鬼魅,她已出现在沧溟面前,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
她嘴角弯起:“阿弟,你怎么落得这副模样?”
这白衣女子,自然就是沅湘,沅湘受谢长云所托,前来杀沧溟,她虽知自己只是谢长云工具,但为了谢长云,她甘愿当这个工具,沧溟模糊望着她,沅湘已撩起他一缕银发:“为了一个人族女子,变的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值得吗?”
云莺已经踉跄站起:“你!你放开他!”
沅湘一笑:“怎么?你想阻止?就凭你,也想和我斗?”
如果可以,沅湘恨不得连云莺一起杀,但她知道这样谢长云会恨毒了她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但,若云莺为了维护沧溟奋不顾身呢,沅湘眸中划过一丝算计,这乃天赐良机,倒不如……
果然云莺用灵力聚出灵剑,朝沅湘扑来,沅湘冷笑一声,索性将沧溟一掌打到云莺身前,用沧溟身体去堵云莺宝剑,果然云莺一惊,宝剑收住势头,趁着此关口,沅湘已用灵力变化出风刃,万只风刃朝沧溟和云莺快速袭来,眼见就要将二人切成碎片,云莺已经一把将沧溟推开,自己用灵力苦苦对抗。
但是她那点灵力又岂是沅湘的对手,风刃已经切开她的护身结界,继续朝她身上切去,但风刃还没碰到云莺身体,云莺袖中,忽然飞出一把宝剑,宝剑锋芒逼人,瞬间将那些风刃击成碎片。
沅湘目瞪口呆,云莺也是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她身体里什么时候藏着这把宝剑了,倒是沅湘先认出来,这是……海皇剑?
没想到一切回到三年前,海皇剑也跟着云莺回去了,沅湘怨毒的瞪向沧溟,阿弟,你为了这个女人,真是倾尽所有啊!
她心中不平,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云莺?为什么她想要的始终得不到?但如今不是她不平的时候,天师府众人听到动静已经在往这边赶了,沅湘不甘看了眼闪着寒光的海皇剑,然后捏了诀,速速逃离了此地。
云莺见沅湘逃离,这才去扶起沧溟,她好奇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海皇剑,只见宝剑剑刃通体泛着隐隐黑色寒光,犹如冰冷的鳞片一样,云莺道:“这是什么剑?我为什么会有这把剑?”
海皇剑又变成了针大小,自动飞回了云莺袖中,云莺去找,找半天都没找到,她喃喃道:“这剑真是奇怪了……”
她不自觉去问沧溟,好像她下意识里就觉的沧溟应该了解:“息霁,你知道这把剑吗?”
沧溟看着她,却缓缓摇了摇头。
云莺叹了口气:“唉,我怎么会问你呢?你肯定不知道……对了,刚才那个女人,叫你阿弟?她是你姐姐?”
沧溟迟疑了下,点了点头,云莺想问下去,但又没问下去:“算了,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所以我也不问你了,你就留在天师府,好好治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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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沧溟越留在天师府,谢长云越心急,尤其是当沅湘失败之后,他愈发着急,云无咎曾经隐晦的劝过他几次,但是谢长云半点都听不进去,他不想失去云莺。
所以当与云莺又一次争吵后,谢长云提出将婚期提前,云莺愣住了,谢长云道:“你若不同意,便是心里想着那只妖,那你我二人,恐就真的断了。”
云莺闻言慌了,她不想放弃师兄,于是迟疑的同意了,谢长云大喜,于是便里里外外操办着婚宴,只有云无咎见他这样,暗自叹气,却又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沧溟也知道了云莺即将和谢长云成婚,他心中苦笑,谢长云是真的着急了,找沅湘杀他还不够,还逼云莺和他马上成婚,他也理解谢长云,失去一次后,他不想再失去云莺,这是可以理解的,沧溟黯然神伤,于是便决定等到云莺成婚那日,他便偷偷离开天师府,寻个没有人的地方慢慢死去,再也不耽误云莺的人生。
谢长云很是心急,成婚就放在七日之后,婚宴的前一夜,云莺最后来看望沧溟,她亲手为沧溟煎了一副药,然后道:“息霁,我成婚之后,恐怕就不能这样常来看你了。”
沧溟默默点头,云莺又道:“我也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但是我不想让师兄不高兴,息霁,你明白吗?”
沧溟怎么会不明白,她与谢长云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情份,何况她为人至纯至善,是根本不可能放弃谢长云的,他于是微微一笑,递给她摘好的蔷薇花,云莺接过:“是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吗?”
沧溟点头,云莺也不知为何,她心里并没有订婚的喜悦,反而有些酸涩的难受,她不敢再看沧溟,怕再看他一眼,就不想嫁给谢长云,于是她低头道:“谢谢你啦,那,我就先走了。”
她飞快就跑了,连回头都不敢回头,第二日,她便梳妆整齐,穿上红色嫁衣,披上凤冠霞披,唇上点上口脂,脸颊抹上胭脂,准备与谢长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