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鱼
怪鱼
有鱼焉,其状如蛇,而四足。
化形的医护们行动速度奇快,推着在水上飘的车,眨眼消失在拐角。
玻璃地砖的障眼法悄然破解,那潺潺溪流原来格外汹涌,泥沙翻涌,浊而不见底。水流不知尽头在何处,从板砖底下一层层涌过以后才像被过滤了一般,流出清澈的水,温养中心鱼池里那只丝足鲈。
奔涌的流水中,数条细长的黑色的鱼苗时而冒头,快速游向鱼池中心,却不是向着那条丝足鲈去的,而是冲着水底的石头。
三只竖眼虎的面色格外难看。他心中有所顾忌,担心擅用能力触发到什么隐藏的术法,没想到却因此差点儿带着池北望一起着了道。
两人身后赫然是断联了有一会儿的谢子督,他袖口不知从何处沾了水,池北望不小心碰到,感觉手臂凉飕飕的。
“谢谢。”池北望说。
他顺着谢子督的力道往身后一靠,目光微擡,定定地落到墙上的监控上。
那股监控器后面有人盯着的感觉又如影随形地出现了。
“......这就难办了。”池北望长叹了一口气。
医护说跑就跑,其他工作人员也不往这边走,他们一行仿佛就这么被架在这儿了,往前走也不是,就这么离开又有点憋屈。
赵仇想追,铁青着脸说:“不难办,他们私设阵法,私养黑户精怪。我这就请令牌召人手捉拿他们。”
话音刚落,一口热乎乎的气从他耳边呼过去:“哎哟,等赵大人来请,我等怕是只能来收尸了。”
是胡笙那把扁扁的,有点喑哑的嗓音。
身旁空气扭动,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一条缝,一双毛茸茸的狐爪凭空出现,抓着空气往两边狠狠撕开。黑白无常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上一下交叠立在鱼池之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丝足鲈。
刚才还空旷到凄凉的空间,瞬间变热闹了。
池北望始终留着一部分注意力给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电子灯同时熄灭时他瞥了眼谢子督。
“我非常不提倡这种提前上班的行为,严重侵犯了鬼权。”
说话的是一位池北望此前没有见过的小少年,金眸红发,满口尖牙,脖子上手臂上攥着一圈一圈的铁链。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气质与其他鬼差区别很大,浑身冒着血气。
胡笙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人让你过来。”
“好久不见,讨厌的胡大人,”小少年用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尖牙,森森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您上门做客,等得我心焦口干,日咽唾液千口,且不能缓解,您说,要如何补偿我?”
胡笙:“缺奶了找你娘,关我什么事?”
罚恶司面无表情地往两位中间一站,物理隔绝开一场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最后抵达的鬼司命直奔谢子督:“大人,结界已布置完毕,清场完成。”
还未彻底入夜,又在普通人类出入频繁的商务区,应召过来驻场监管的司命翻了数倍。池北望初略一扫,果真没有见到楚蓉的身影。
池北望:“你要直接抄了这里?”
谢子督:“嗯。”
池北望想了想:“先去找池德明。”
池北望敢确定谢子督起码在他拿到股份转让合同之前,都没有这个打算。诚然,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池德明把24楼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被引诱过来摆了一道。
但是哪怕是这样,在没有探清楚文宝跟池氏有什么关系,此刻在哪里等等事情,甚至不清楚他们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之前,都不宜在这时候直接撕开窗户纸和池德明对上。
谢子督不是那种会头脑一热,冲动做决定的,除非刚才断联的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池北望心里冒出来几个猜想,不动声色地靠近谢子督。
24层被阵法触动,模样与写字楼的格局差异甚大,地界无限拉宽,一丛丛山林将墙壁破开,不知连到哪个界面,于这样的空间里寻找一个小小的人类,跟大海捞针有异曲同工之处。
地下水流不见底,数道黑影逆着水流从上方刮过去,红毛小少年却一脚迈入其中,身上乱七八糟的铁链立刻有意识地扎入水底,他离开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池北望,没说什么,转身追上黑影。
池北望终于在看过的古籍中找到能对得上号的:劫犬,地狱系鬼仙,不是阎罗殿的。
“他是从楚蓉的诏令里过来的。”谢子督及时解了他的困惑,显然谢大人此刻心情特别凝重,一边带着池北望往阵眼走,一边说,“楚蓉在三岔口巡守,失踪了,她的诏令传到阿鼻,劫犬是奉契令过来暂时顶替她的。”
在哪里丢的鬼仙,就从哪个地方找司命替补。
池北望一下明白过来,劫犬目前受契令压制,跟胡笙赵仇之流一样要听令谢子督。但是他最终还是会回到阿鼻,阎罗殿一系的鬼仙天然对他有防备。
“楚蓉失踪了?”池北望轻轻拧起眉,忽然反应过来,“是我们在会议室里的时候?”
谢子督无声默认。
池德明的会议室里不仅有信号屏蔽器,还有很多烦人的小阵法。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无论是池北望还是谢子督都没有在那期间尝试发出任何信息。
但赵仇在休息室仍然共享特办处的信息,却也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池北望没来由地想起温水水在预知梦境醒来以后说的话,他微微垂下眸,手顺着男人的手臂轻轻滑下去,握住谢子督的手。
谢子督不疑有他,反而提醒他:“这底下是黄泉水。”
鬼仙效率奇快,捉来数条穿着白大褂的怪鱼。
有一处地方,堆放着死贵死贵的仪器。用浅色帆布隔开了一处空间,中间有张病床,池北望看见那位不久前还回光返照般在会议室里的池德明阖眸躺在上面,身上插了许多管子,跟不久前池氏众人印象中的池德明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赵仇头都大了,一任鬼仙都有点莫名其妙,“他还能诈尸不成?”
红发少年抱着手臂倚在一处,捉来的精怪垒在他身边,他随时准备带这些东西回去。除此之外,他看上去对阎罗殿正在头疼的事情毫不在意,也不关心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有一处阵法,而他们大张旗鼓地来到这儿,居然只是为了这里面这位看上去不堪一击的老者。
胡笙忽然飘到谢子督身侧,对着他俩看了眼,小声说:“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怎么弄出这玩意的,但是阵眼不在这儿。”
他有点犹豫地顿了下,在池北望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讪笑一声:“也没找到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