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曲京
抵达曲京
去严州时还是春末,回曲京时已近初秋。
华渊渟踏上曲京的地界,回到这座他再熟悉不过的城,暂别两月,恍如隔世。他不禁想起,离开曲京那日,磨蚁同他说:
“主子,等我们从严州回来,曲京的银杏树叶子该落光了!”
可是曲京的银杏树叶子还青着,磨蚁却再也看不到,只剩一罐不会开口的骨灰,陪着他回到故里。
“磨蚁,我们回来了。”
令华渊渟有些意外的是,太子华渭居然亲自到码头迎接他。实属罕见,太子这人素日难得对何事上心,即使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也不见得有这样深的交情,会请得动他亲自出面相迎。
“华渊渟,你真没死啊?”
“托太子殿下的福,我好得很!”
华渊渟不和华渭客气,直接翻了白眼给他,并不打算和这人多说话。
太子丝毫不在意华渊渟不想理会他,反倒是对他从严州带来的人很感兴趣,也不顾宫人的阻拦,凑上前想要近看游扶雨。华渊渟拦下了他,命人将游扶雨擡入他的轿辇。
“这就是靖王信上说,你要带回京的人?我还没看清长什么样子呢!是岚贵妃的妹妹吗?”
“华渭!你没事可以回宫,宫外这么危险,小心你也遇刺!”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父皇的命令,谁关心你死活啊!皇叔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太子打量了一圈从船上下来的人,除了有一个生面孔,他并没看见靖王。
“别找了,皇叔不和我们一块儿坐船回来,大概要迟上几日才到,你回宫和皇伯父说一声。”
提到靖王,华渊渟在心里给他这个小皇叔翻白眼。
这个人更不靠谱,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们本来走水路北上了几日,谁知华暄实在是难受,非要在下一个渡口下船,说什么也不肯再登船。华渊渟随他去,反正他也管不了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皇叔。
不仅靖王他自己要下船,还把莫吟啸也带上了岸。说是莫吟啸没看见过沿途的风景,他带他见识见识。那些宣旨的人问,要是皇上问起来,他们该怎么交代。
“船上不是还有一个么?你们带上莫大公子先回去,我们稍后就到,不耽误,皇兄问起来,如实禀告就是。”
莫吟啸玩心也重,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去曲京,正好借此机会拖延几日。而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从前更好,以为是御医开的药方好使,便央求莫川林放他去玩几日。于是靖王就带着莫吟啸走了陆路。
“好吧,严州好玩么?下次我一定要去。”
“挺好玩的,要是没有刺客就更好玩。不和你废话,这个人交给你,你和他们一块儿回宫。保护好太子殿下!”
华渊渟掀起轿帘,带着游扶雨一起前往贤王府。他原本以为,这次能见到父王,毕竟他才遇到了危及生命的刺杀。
“果然,父王还是没来。游扶雨,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母妃,我父王见了我就要伤心,躲去山上求仙问道。呵,你要是醒着,肯定又要笑我……本世子就你一个朋友了,只要你能醒来,愿意怎么笑话我都行。”
游扶雨你真是个大混蛋啊!为什么要说做本世子的朋友呢?为什么那日要拼死救本世子呢?
你又为什么出尔反尔,不醒过来继续和我做朋友呢!你不救我就不用遭这份罪。
华渊渟心想,磨蚁为了他被刺客杀害,游扶雨为了救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的母妃也是因为生下他才撒手人寰。他大概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谁与他扯上关系都会变得不幸。
到了贤王府,服侍他的两个侍女,飞星和纤云早早就在等候,以后在王府就由她们二人照顾游扶雨。
安顿好游扶雨,华渊渟叫来王府的管事,派他去把磨蚁的家人请来。不多时,来了一个少年,此人就是磨蚁的孪生弟弟,名叫浮休。
兄弟二人父母早亡,自小便相依为命,都说双生子必有一人体弱,那就是浮休。磨蚁身强体壮,跟在华渊渟身边当侍卫,而弟弟浮休因为经常生病,就在王府干一些轻活。
华渊渟此时见了这张和磨蚁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眼眶发酸,撇开了头,对管事说:
“以后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做事吧,书房的活轻,他可以做。把磨蚁的那份月例拨给他。”
浮休跪下给世子磕了头,管事想带他下去,可他不肯起来,似有话要说。
“主子,我哥他,走的时候有受苦么?”
管事听了忙叫他住嘴,这不是戳世子心窝子么。华渊渟抹了把眼泪,转身面对浮休,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磨蚁同我说起过,他离京时你病了,让御医瞧瞧吧,他大抵只有这个心愿未了。”
浮休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抱着他哥磨蚁的骨灰离开。他喃喃自语道:
“哥,回家了。哥,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世子。不用担心我。”
隔日一大早,皇上就派人来接华渊渟进宫。华渊渟也不意外,嘱咐飞星和纤云照顾好游扶雨,记得给她喂药。出王府前还去看望了游扶雨,确认无事才进宫去。
进到宫里,皇上还在处理政务,华渊渟就在偏殿等着。及至正午,皇上才有空宣他一同用午膳。
“渊渟,怎么瘦了许多?这趟下江南,竟发生这些祸事,皇伯父定会为你做主。”
“谢皇伯父!渊渟无事,请皇伯父宽心。”
“你还是搬回宫里住,你待在宫里,皇伯父才能安心。”
“皇伯父,恕渊渟不能答应。”
华晖像是早已猜到华渊渟会拒绝,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不慌不忙地开口:
“是因为那个救你的游小姐么?”
“是,她是侄儿的朋友。”
“朋友?渊渟这次去严州,还交到了朋友,多个人陪你也好。有空多进宫陪陪皇伯父,皇伯父的朋友……很难再见。”
华晖想起了远在边境的莫函,一别十数年,朋友二字早就被黄沙掩埋。又想到了他的弟弟贤王,大概生在皇家就注定六亲缘浅。他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如华渊渟,他曾经也有能托付性命的好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各自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