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权若凝醒过来时,发现沈戚一直守在她床边，兴许是累了，此刻正伏在床沿上浅寐。
屋里燃着烛火,窗外已是黑夜,冷风灌进来，吹得火光跳跃，陈设的影子也跟着一起晃动。
权若凝眼前有些模糊，被火光这么一晃,更觉头脑昏胀。她手抚上额头缠着的纱布，被灯光刺得难受，索性闭了眼。
她想叫醒沈戚,可又口干得不想说话,于是便伸手推了推他,将他推醒。
沈戚一直照看她一天，倦了才闭眼,没想到权若凝这么快就醒了。正要开口，却只听权若凝张口就是一句：“我想喝水。”
沈戚于是连忙将水递过来,见她病恹恹的神色,心中愧疚之意更甚。
他的愧意权若凝感受不到,尽管才醒,她也几乎立刻就想起来自己进将军府后发生的那些事，此时眼中神色早有些生无可恋,她喝了两口水,又盯着沈戚看，眼中流露出恨意。
“你救我做什么？何不让我一头撞死？”
“若凝，你冷静一点。”沈戚这大半日的功夫多处逼问，总算得知了权若凝寻死的原因。见权若凝醒来还是一心求死,心下也觉得有些慌乱：“我打听过那六皇子，虽说身子不好，但胜在生性纯良，你若嫁过去，必不会受委屈。”
“那四皇子隐忍多年，近日突然露出锋芒，可见其心性之坚，城府之深，绝不是寻常女子可掌控的。我知道你对他有意，可想必你也很清楚，他对你并无那个意思。”
权若凝唇色苍白，闻言却淡淡笑出声，苍凉看了一眼窗外肆虐的风，半晌，依旧毫无感情道：“你还是不懂。”
“我并不在乎是不是嫁给六皇子。”
权若凝一直以来便想要成为皇妃，就算当不了太子妃，当个皇妃也能有机会将权思妤踩在脚下，以她如今的名声，能嫁给皇后的独子已是求不来的福分，她又怎会因为这个而想不开？
权若凝又收回目光，视线落到沈戚身上，语气悲凉：“我怨的，只不过是我不受人重视。”
“沈团儿对四皇子情根深种，于是沈家便可顺了她的意让我去替她嫁六皇子，我在你们眼中……究竟算是什么？”
“我出自沈家，本也能够荣华一生，可就因为十几年前的牵连，我与家人分离，在别人家里，我身份低微，我用尽全力费尽心思才爬到受人尊敬的位置，最后却被那个嫡女抢走了所有的风光。”
“而我如今回了自己家，我的家人却只将我当作棋子送给别人。”
权若凝眼角有些晶莹浮现出来，语气轻柔，连半点抗争的想法都没有，像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过了半晌，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沈戚，轻声道：“你一向待我不错，你愿不愿意带着我逃出去？”
沈戚没想到她竟对嫁给六皇子如此抵触，当下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道：“自然。”
权若凝看着他坚毅的脸庞，一瞬间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有些怔然地望着他。
她没有想到沈戚答应得这么干脆，几乎就觉得他不过是在哄骗她。
权若凝没开口，却见沈戚突然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盯着她，语气生硬：“你既然不愿意嫁他，我身为你的兄长，自不可能逼迫你。”
权若凝眯起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愿意帮我？你可知放走了我，宋氏那个女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戚面色如旧，神色间透着一股赤诚：“我从未骗过你，以后也绝不会骗你。”
窗外狂风依旧，两人只顾着说话，却没有察觉一名侍女趴在门上，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半晌见他们再无动静，那侍女便蹑手蹑脚迎着风朝宋氏的院子去汇报了。
将军府在筹备婚事的时候，陈国公府也没闲着，有一日林氏将嫁妆的一沓单子让人给权思妤送来看看，权思妤当时被噎得一阵窒息。
她看着单子上列得整整齐齐的东西，虽然毫无成亲的意思，却也再次感叹了一下陈国公府的财力。
将军府送亲那日，权昀难得起了个大早，准备带权思妤去六皇子府看看热闹。
瞧见权思妤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禁不住愁道：“你跟太子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人家将军府还是后商议的婚事，现在人都出阁了，三妹你十六岁高龄，难道就不害怕若太子不要你了，你又该嫁给谁？”
权思妤：“？”
“将军府这么着急那是因为他们恨嫁。”权思妤慢悠悠喝了口茶，微笑着问他：“你看我像是愁嫁不出去的人吗？”
权昀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谷枝和蔻丹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着急道：“小姐，二公子，我们都弄错了！”
谷枝吸了口气，险些哽住：“……那将军府嫁出的人不是沈团儿，而是权若凝！”
权思妤和权昀对视一眼，都察觉出对方眼里的诧异。
没想到嫁给六皇子的竟然是权若凝，能嫁给正儿八经的皇子，这下子，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权昀顿时眯起眼，慢慢悠悠道：“没有想到她不仅运道好，看样子在将军府还挺受宠的。连六皇子妃这么个肥差都能轮得到她，老天也太不长眼了。”
“这下子，那原本就病弱的六皇子，怕是得直接气死。”
权思妤：“……”
权若凝是不是能嫁给六皇子倒并非权思妤所在意的，她更在意的是这件事的缘由。
按她这些日子对将军府的了解，那宋氏对沈团儿几乎是宠到了骨子里，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竟然舍得将权若凝嫁给皇子。
除非四皇子与继后的盟友关系并不牢固，将军府难不成是送女儿去继后那里做人质的？
权昀几乎也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兄妹俩对视一眼，心底微微有些惊讶。
如果真是这样，那权若凝就等于成了继后手里的鱼肉，一旦四皇子做出低于继后底线的事，权若凝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就率先祭旗。
他们心里倒是明白了，可谷枝和蔻丹却不明白，见他们二人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禁急道：“小姐，二公子，你们为何半点反应也没有？若那权若凝真成了皇子妃，有了六皇子和皇后娘娘做靠山，回来报复我们可怎么办？”
谁知这兄妹俩不但不着急，竟然还一派稳重地喝起茶来了。
权思妤淡笑道：“你担心什么？权若凝她恐怕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功夫来报复我们。你们以为，这六皇子妃，是那么好当的吗？”
“退一万步讲，我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权昀侧目望着权思妤，只见自己三妹脸上浮现出一股极其自信的笑意来，不禁心情大好，调侃道：“三妹如今这是有了大靠山，连皇子妃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权思妤闻言脸色微霞，转头白了他一眼，道：“二哥若有功夫在这儿调侃我，倒不如赶紧去找个靠山镇镇场面，权若凝如今身份大不一样，到时候见到她，二哥你可还得规规矩矩给她行礼呢。”
权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