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不远万里
罗清欢何其聪明,瞬间从这话中领悟到甚么,奈何开口时不免迟疑。 “这么说,是师祖她.”
当年真相并非如此。
虽说常瀚海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可在这之前,应该是和罗子规等人交好的。她从未从娘亲这儿听到些甚么,是不屑,还是,真相并非如此又不能言?
这个夜很漫长,漫长到罗子规房内的烛火一直摇曳,直到天际边泛起了青色的鱼鳞纹路,日光逐渐弥漫开来时,那烛火才像是燃尽了寿命,‘啪’的一声灭掉了。
而同时,在无相山脉处,一道褴褛的身影正在不断的蹒跚。
无相山脉横跨整个泸州,最终没入吐蕃王国。
不过没入的那端整年都千里冰封,因此一直被视作天堑,而留在泸州的这一段,却是绿树丛荫,山涧泉鸣,有野兽,也有珍禽。这个时候,打猎是被允许的,不少泸州人民是靠山吃饭,药材、木材或是野味,都可以保证一家老小一年的开销。
而无相派正是坐落在无相山脉的主峰之上,所守护的,也只有主峰,余下的山峰并不属于她们管辖,也不会阻拦老百姓,是以和老百姓们和睦相处。
这日清晨,进山打猎的人不少,也有樵夫在砍树,几人见面,互不干扰,甚至因着相识而坐下来聊了几句,不经意间就发现有道身影在山涧旁,时不时汲水。
从背影看,这人身形瘦削,露出的部分肌肤雪白,相识富家子弟才有,只是肩胛骨处有几处刀伤,皮肉已经翻开,露出白骨,已然腐烂,又因主人的不爱护倍显狰狞。
几人看着身影太过单薄,着实年轻,也不怕,一人高喊着。
“小公子,不如来这儿吃点东西?”
几人并未嫌弃此子的衣衫褴褛,又本能的觉得对方出身不凡,率先示好。
闻言,那褴褛的身影转过来,露出的是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只束了一半的乌发并不能将他的面容完全遮拦。
几个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少年长得也太好看了些,他衣衫破烂又狼狈,从背影看是个可怜人儿。许是刚刚洗了把脸,这正脸已经露出了真容,面绯如霞,眉目如画,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山泉中倒影的莹莹月光,又似酒酿,更似那深海中不可多得的珍珠。
几人更加肯定了,这就是富家子弟不小心入山遭了难,才沦落如此。
虽说这山峰临近无相派,可终归是无人管辖之处,难免会有山贼,他们不由得同情起这小公子来。
“小公子可是被那山贼所害?”
这樵夫站起身来,主动将带着的救和干粮拿起来,缓步走过去,他长得张国字脸,看上去颇为憨厚,自少不会让人怀疑他的好意。
“我们都是山下的人家,依山而生,不如待会带你下山再将你送去驿站?”
大梁的驿站不单单是给来往的官员用,若是有人无端受害,无论可去,表明来意后,一般驿站也会对他们开放。
“或是我送你去报官?咱们府尹还是很厉害的,多年来治理此处,至今不曾断错案子。”
少年僵硬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对这个樵夫的警惕逐渐消失。他看出来了,这樵夫顶多有些蛮力,手中粗茧也多是因伐木而生,并不会武功,不像是追踪他的那批人说化。
“不必。”
少年开口时,声音清越如山间清泉,柔和清扬,让人心生好感。
“我知道下山的路,稍后会自行下山,不必挂怀。”
这樵夫也不多想,他看这少年气质不凡,神色又清明,可见是个明事理的,主动将东西递过去后,脱了外衣。
“那我也不耽误小公子了,若是不嫌弃,这外衫可以遮挡一二,否则让山间野兽闻到血腥味,会来攻击你。”
少年哪会嫌弃?接过食物和衣物,作揖后,又深一步浅一步的离去。
他行走时,几人才瞧出了端倪,看出这少年的腿也受伤了,不由得惊愕,适才他可未从少年面上看出半分痛苦之色,这少年的心性也太坚定了。
几人就此讨论了几分,没多想,各自分开,在傍晚时分会和后,下了山,这才发现街道上有几个面色凶狠的人在打听,说是他们是否见到过一个样貌不俗的少年,那少年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几人瞬间就明白了,可人啊,总是爱先入为主,先前瞧见少年觉得对方气质不凡,又觉此子心性坚定,落难也不卑不亢。可这几人呢,凶神恶煞不说,说话也粗俗,手中还拿着大刀,看上去是找人寻仇的。
因此在被问及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
不过这群人不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开端。
被寻找的少年就是常溪暮,当日他震惊于各种事实,来不及对师父的过世表示悲伤,娘亲的屈辱表示愤恨,甚至不能去多想父亲的身份。
原本平静下来的江湖人就像是讨债鬼,明明不曾去蓬莱岛印证,就说他是欺师灭祖的恶徒,恶徒便罢,又要咒骂他的父亲,还以一种轻蔑的态度去议论母亲。
随即,不可避免的人,众人最关注的还是《生死判》,汹涌的扑过来。
而当时擂台之上只剩下五个人,他,季凌春,周春深,方辞年和郭旌旗。
他犹记得周春深作为主持大局的人,当时还试图控制场面,奈何这位仁厚的前辈无法阻拦世人的贪婪。
至于郭旌旗,他只瞧见对方和方辞年交换了一个神色,便冷笑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是以,季凌春才有机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救走,一路护送到惠州城外,又故意拐走了一个少年,将那群江湖人引开。
感激于季凌春的相助,他又担心对方因此惹得一身骚。此子好不容易洗清了嫌疑,奈何门派已灭,八音盟盟主又是金盏阁的阁主,此后怕是也无去路,要是被人责怪相助于自己,日后也不得安宁。
如今过去半月有余,他一直都在赶路,途中有关自己的恶行倒是听过不少,可与季凌春相关,不曾听闻,不免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