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第55章
第055章第55章
周家世代镇守北境,京中只余几位孀居的妇人，今日几位周夫人也进宫赴宴，被太后召进寿康宫,一同赏花观戏，直到日头西斜，诸多夫人本想趁此机会拉近与周家的关系，为自家子侄邀约相看，却找不到机会。
高平候赵策的夫人魏氏心中着急，昨日皇后提前召她入宫，她在宫中已住了一夜,皇后与她秉烛夜谈,为的就是让她出面替自家儿子求娶周萱,必得与周家几位夫人亲近起来，可如今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魏氏在寿康宫外徘徊,随着她一同进宫的心腹侍女也替她着急，若是办不成皇后的事,候爷少不得又要被许相训斥。
“夫人,姑娘落水差点丢了一条命,皇后只顾着让您办这难事,许家欺人太甚，且不说赵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魏家有哪一点比不上许家，就欺魏家离京城远！”
小丫头愤愤不平,魏家也是一品公府，只不过一直居于金陵,势力都在南方，可那还不是圣上担心韩家在南方势力过盛才派老太爷前去平衡局势,如今倒像是被贬出京，什么人都能踩到他们头上来了。
“慎言！”魏氏也烦躁，但是宫中不是多话之地，谁知道许皇后有没有派人盯着她，进不了寿康宫，还不能等人从里面出来吗。
日头渐渐偏西，天空火烧云映起，隐在树后的宫殿檐角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魏氏站得脚累，又顾着仪态不肯坐到廊下阴凉处，脸色难看得很。
还在与同僚饮宴的赵策听到消息，气得去找许慎要个说法。
“贤侄勿急，周家如今只剩下两个毛头小子，贵妃娘娘心疼侄子，召回侄女，这可是一步臭棋，”许慎慢悠悠替他倒了杯陈年佳酿，酒香微醺，“这正是贤侄的机会，心诚侧事通，好事多磨。”
“相爷，话是没错，不过，寿康宫和韩家定然不会放过我家。仅是见面闲聊就拦在宫门外几个时辰，就昨日，韩家以为南军调粮为由，持令调走南仓全部存粮，相爷就不着急？”赵策可没许慎那样的养气功夫，听到存粮被调走，气得一宿没睡。
京中一直闹粮荒，本指望刑部押下因粮闹事死人的事情，现在刑部自顾不暇，御史台即将起用，只要一查，到时候故意瞒报灾情的事捅到御前，他赵策项上人头不保。
虽许韩两家未撕破脸，私底下却因粮而暗斗不下数十回，现在谁还想着往北境伸手，北方的军粮悄悄绕过京城走水路从东边几个州郡运过去，一路顺风顺水毫无阻拦，韩家和周家秘密联合起来，幕后之人本事通天，竟能绕过宫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不能告到御前。
怎么告，说自己这个督粮官失职？被人偷家？嫌命长吗？
赵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在这关头，许家力保的太子竟将他女儿推入河中！
他不是没想过会被许家弃卒保车，想到以后都要过这样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赵策那点消失多年的血性又回归了。
“许相，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若是太子不给个说法，我拼了命也要把这事告到御前。”赵策怒视许慎，“当年送女入宫，许相就允过赵某调职，如今呢，倒是调到户部管着这粮税，这两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好不容易弄到的粮食，不是这个要就是那个要，赵某要是再嚷着缺粮，赵家都快喝西北风了谁信，还以为赵家爵田广阔，都是沃土，这缺粮的窟窿连赵家存粮都用上了。”
赵家几代的积累都快被他败光了！
他的怒气直冲许慎而去，忍太久，怒火这一刻爆发。桌案上的碗碟杯盏都被扫落在地。
许慎呆若木鸡，实在想不到他会对自己如此不敬，几分醉意顿时消散，“贤侄确是受了大委屈，太子肯定会给赵家一个交代，也罢，周家的事先不管，年中考评调官，必会令你满意。”
赵策本也不是胆子多大的人，刚才凭着血性掀了桌，现在看到不可一世的左相在自己面前服软，也就顺着台阶下，收敛怒气。
在排除异己安插自己人这事上，许慎从来不废话，赵策只想丢开手上的烫手山芋，能换个官做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辈子都不想筹粮了！
将人安抚走，许慎眼神阴鸷，一人从亭外树后走出，看着远去的赵策，沉声道：“父亲是想让他对上温家那小子？”
温墨青在户部占去先机，许家早想把他调离，只是还想不通怎么处理，现在机会就送上门来。
他们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司仓主事竟能让他们吃这么大一个亏！
*
晚霞散去，天色渐暗，周萱喝到在军中没见过的好酒，双颊通红，醉意倒不浓，还能清醒站起，不用人扶。
“我要回去了，祖父还在等我。”她笑眯眯搂着温袅，捏了捏她的雪白脸蛋，“改天再来找妹妹。”
“姐姐，喝了这杯醒酒茶再走。”温袅赶紧端起茶杯递到她唇边，她爽快地一口喝尽。
“今天喝得痛快，改日周某请你们喝北境烈酒。”她行了个军礼，英姿飒爽。
醉倒的端王掀了掀眼皮，去而复返的韩彰也醉眼朦胧，他们都没想到周萱一个姑娘家比他们还能喝。
温袅侧头望向安静坐在阴影中的元晗烁，廊柱的阴影让他一半明一半暗，不知道他是醉还是醒着，许久不出声，刚才也是来者不拒，每一杯都饮尽，看着脸色如常，大约是没醉吧？
她放下茶杯，吩咐翡翠将周萱送到宫门，这才凑近他，小声唤着：“殿下，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元晗烁没有回应，举着手中杯盏，仰头望她，眼睛正好被廊柱的阴影遮挡。他这是想再来一杯，刚才也是杯空就如此举着，修长的手指握在杯沿，酒杯握得很稳，身上沾了酒气，有一种天上神仙被酒气沾染堕落的感觉。
快到亥时，宫宴已散，宫门即将落钥，温墨青也要出宫了。
文贺公主舍不得，眼巴巴地望着，温袅却顾不上问她人藏哪里。
“凤儿，我……我跟你说实话，你们家那个丫头被三哥截走了。”落到三哥手里，那人必定凶多吉少。
说完，公主不敢再留，拽着被酒醺红脸颊的温墨青走了。
温墨青今天心情好，多喝了些酒，没人灌着也有七八分醉意，看什么都有重影，不过还认得出人，摆手挣脱，不让公主扶着自己，踉踉跄跄走了。
文贺公主一跺脚，追了上去。温袅忧心地望着他远去。
“来喝酒。”
手腕被人从后面拽住，跌坐在突然开口说话的人身边。
夜已深，热闹退去，只剩下他们两人。腕上微凉的触感提醒她，今晚的殿下有点不同寻常，但又不像是心情郁结而借酒消愁，倒像是高兴多喝了几杯。
温袅凑近他，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醉意，但是不浓，依旧漆黑深邃。
“殿下，酒都喝完了，我们喝茶吧。”韩家那些公子也真能喝，都喝倒被人擡回去了。就连还不到喝酒年纪的韩七公子也喝了一坛。
温袅喂他喝了半杯醒酒茶，谁知喝了茶，他眼中的醉意更浓，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殿下……”侧颈传来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气，柔软的触感令她战栗。
听不清他的低声嘀咕，不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再凑过去的时候，他却只会对着她笑，双手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抚摸着她的脸，等他将她的脸都细细描摹一遍之后，指尖戳着她的额头。
“不一样。”他的声音难得带着一点鼻音，似乎确认了什么事情，既安心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