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一杯香气萦舌的清茶入肚,衣身不出意外地又倒了。
她倒得很放松,很坦然,甚至在失去意识之前还调整了一下方向,免得再苏醒时腰疼。
反正,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都要喝杯茶,倒一回。
习惯了。
起先,她还焦虑、愤怒。匹克逊一步步试探她,套她的话。她也一点点地试探回去。有来有往,各有得失。
渐渐地,她察觉到匹克逊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自始至终,匹克逊都表现得很和善,把一切问题都推给羊精三妖。而衣身确实也曾被他蒙蔽了一段时间。可她到底不是傻子——是不是?
记不得是从哪一天开始——反正身处黑暗之中,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匹克逊的试探改了方向。他问她,有没有去过白龙川大沙漠。他问她,厌恶还是喜欢那里。他甚至问她——金泉村的芹花嫂子还好吗?衣身想了半晌,才想明白他口中的“芹花嫂子”应该就是芹花奶奶吧?
衣身猜不出他问这些的意图何在,只拣着合适的回答。烛光下,匹克逊的神情有些晦暗,衣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答错了。
这个爱玩弄人心的妖精啊,倒底想干嘛?
衣身是被冻醒的。
真得——冻死了。
她手脚冰凉,立马把自己缩成一团。可随即,她意识到——手脚居然没被缚着!顾不得刺骨的寒冷,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头还有点晕——这说明迷药的药性还没过去。怎么回事?之前都是时候到了自然醒,醒来后除了嘴里还残留着一丝丝茶香,脑袋并不晕啊!
触手处,冰冷且坚硬——不对!这是石头,不是地窖的土墙!
腿脚尚软,衣身咬着牙后背紧贴着石头,慢慢地一步一步挪移。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还有树枝砸落地面的动静?远远地,传来一声长长的兽嚎,愈发给这凄冷凭添了几分可怖。
忽然——衣身心下一凛,飞快地蹲下身子,缩进墙角里。
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说什么,却越来越近。只一瞬,她就做出了装死的选择。反应之快,衣身自己都得为自己翘大拇指!
“吱呀——”门被推开了。
一只火把探头进来,左右晃了晃。
光亮出现地太突然,刺得衣身眼睛发痛。她不敢完全闭上眼,只得偷偷睁开一道缝,向着光亮的方向窥去。
“衣身小姐?衣身小姐?”
衣身耳朵微微一动——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笨蛋,叫什么叫?”另一个声音响起,“赶紧进去看看不就是啦?”
“哦哦!”挨了骂的家伙顺从地应承着,举着火把,跟做贼似地进了屋。
衣身赶紧闭上眼,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薄薄的眼皮挡住了视线,却能感觉到光亮在晃动。忽然,光亮固定在面前,衣身感觉到眉心处的灼烫。
“哎呦喂,还没醒呐!”
“怎么办?三哥——要不要打醒她?”
“打什么打?对姑娘家要温柔点儿,懂不懂?起开,我来挠醒她!”
衣身立马睁开眼睛。
吓得老四花精“嗷”地一声就窜到了老三鼠精之后,速度之快,如一道烟影,便是向来脚快的鼠精都要自叹弗如!
衣身目光灼灼。
不知怎地,鼠精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他定了定神,将怀里抱着的大包递给衣身,“趁着老大不在,你快逃吧!”
衣身眼珠微微一转。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双肩包,并没有擡手去接,反而问道:“他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老大说要去乡下谈笔大生意,得出门好几天。你现在不逃,等老大回来,可就再逃不脱啦!”鼠精急道。
“逃不脱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要杀了我?”衣身的视线自鼠精脸上慢慢移至花精,又缓缓移回来,盯着鼠精悠悠道。
“你可别误会!我们没想过要怎样,只是。。。。。。只是。。。。。。”鼠精为难地挠了挠脑袋,斟词酌句道:“老大素来不喜西陆人。。。。。。他并无恶意,只是看你不大顺眼,开个玩笑罢了!”
花精躲在他身后,偷偷撇了撇嘴,心道老三睁眼编瞎话的本事越来越没落了,假得都没法听啦!
衣身眸光微闪,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只轻轻点了点头,“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是不是?”
鼠精心里顿时一咯噔,暗叫“不好”。
“我无缘无故被你们绑架,没日没夜地关小黑屋,吃不好睡不好,还耽误我的大事儿!你说,这只是个玩笑?哈哈!”衣身慢吞吞地扶着石壁站起来。她一下一下揉着手腕,而不知何时被她从双肩包里抽出的魔法杖正捏在掌中,随着她的动作冒出一星一点的火花。
一股寒气自鼠精脚下升起。他想后退,却发现腿软得不行。
“衣。。。。。。衣身小姐。。。。。。话。。。。。。话不能这么说。。。。。。老大。。。。。。真是只想开个玩笑,就是。。。。。。就是没掌握好度。这不,我们哥儿几个不就是替老大赔礼认错来了吗?你可得相信我们,我们。。。。。。绝对没有坏心眼儿,不然,也不能放你逃跑啊——”花精从老三身后探出脑袋,忙不叠地解释。
这一刻,一丝悔意忽然涌上鼠精心头——万一衣身小姐不信这话,要来硬的,怎么办?早知如此,就不该瞎好心。。。。。。
“我若逃了,你们老大回来不得收拾你们?”衣身的话打断了鼠精的思绪,他急忙回答,“不会不会!老大最是讲理。况且我们兄弟几个是多年的情分,断不至于那么严重。最多。。。。。。最多骂几句罢了。要不——倘若衣身小姐还在生气,就揍我们兄弟一顿吧!老大的错,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错,揍我们就等于揍老大!”
鼠精竭力想要化解衣身的怒气,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躲在他身后的花精已然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万一衣身真要发作,他得在第一时间将枝条叶蔓撑得密密麻麻,护得老三周全才是。
衣身没有看到花精的小动作。她心下一阵爽快。先前积蓄了数日的怨怒,渐渐散开。虽则有心再调戏一二,可她转念一想菲菲,便熄了念头,收起魔法杖,悻悻然道:“我心眼儿小,爱记仇,你们给我记着——等我哪日有空想起来,总会来跟你们算清楚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