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心结
第1057章：心结
空气里的酒香弥漫，醉了夜色。天上繁星闪烁，草叶间有细细的虫鸣，一片祥和宁静。明天怕又是个好天气。
那场雨后，一路行来都是天气晴朗，行程格外顺利。
接近沈国，白暮寒的心情却不似天气那般晴好。将酒倒入口中，一些回忆的画面在眼前似浮云略过，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他初见大师兄的时候羞涩畏缩，偷偷羡慕师父看向大师兄欣慰的目光，还有那次预测天机的失败。大师兄离开了，天机盘碎了，师父耗费掉半辈子的生机，算是失败吧。
师父，这些年你一直出去云游却骗小师妹说是去寻找祸源，其实，你是想凭一己之力改天换命吗？小师妹那个傻姑娘，努力的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能帮你找到祸源，你不会不知，却还让她嫁给了大师兄。
你果然眼中只有大师兄一人的吧。
酒已经喝干，白暮寒心中的苦涩却不曾消散，那日他和云放天说自己只好做些好吃的讨师父欢心，并不是假话。
对比大师兄，他一直是卑微的那个。他这个被师父捡回去的流浪孤儿相较一国皇子的大师兄，就像顽石与明珠的区别。
师父说沈昭城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能继承其衣钵，师父还说这菜味道不错，还可以再辣一点。
白暮寒还记得师父曾经对他的警告，那日酒后，楚亭风将他叫至书房。和他说起捡他回灵云峰的事。
那是个晴天，雨季中难得的一个晴天，白暮寒正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刚刚从寒潭中捞回来的银鱼。
寒潭位于灵云峰背阴一面的山谷中，潭水四季冰寒却从不结冰，极为诡异，偶然的机会，白暮寒发现有一种银色的小鱼生存其中，尝试抓了两只做成鱼羹，味道竟是鲜美的无与伦比，楚亭风也是赞口不绝。
但银鱼生活在潭内极深的石缝里，不可垂钓，每次捕捞只能潜入潭中，潭水越深越寒，尽管有内息护身可白暮寒每次捉鱼还是几乎要被冻僵。
“其实我并不想把你带回来，或者说，我不该把你带回来。”
白暮寒呆呆的看着师父。他清楚的看到师父脸上的落寞，还有隐约的悔意，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照在他的身上却毫无暖意，正课心似被寒潭水浸着，除了冷还是冷。
他真的很感激楚亭风，愿意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回报他。
一个人流浪乞讨，年纪小小的白暮寒早已看清楚世间人情冷暖，楚亭风那日站在街头看了他许久，没有向其他人那样怜悯或嫌弃，也没有自以为慷慨的丢给他一个铜钱，一块馒头，他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气质不凡，若神仙中人。
楚亭风最终还是走向了他，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白暮寒。”
“寓意不好。”楚亭风停顿了一下，“不用改名了，太麻烦。你要不要跟我走？”
于是白暮寒坚定的点头跟了上去，变成了灵云峰的二弟子。
可师父却说，不该带他回来，为什么？他不奢望师父像对待大师兄那样待他，他心存感激不敢嫉妒，只是每日更加的努力以为会换来师父的认可。
师父眼中的那些悔恨是为什么？
“师父，你是要赶我走吗？”白暮寒咕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努力隐藏眼中的恐慌，声音微微颤动，“暮寒希望能留下来照顾师父，若暮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师父责罚。”
楚亭风久久的没有说话，最后长叹了一声，没有看跪着的白暮寒，而是扭头看向了窗外。远处黛青色的群山间云雾缭绕，清晨阳光将将升起，半边天空被晕染成金红色，入眼是一片风光旖旎……
“罢了。决定是我做的，后面会如何就看天意吧。”楚亭风终于转头，看着白暮寒的目光从忧虑变成锐利，“若要留下，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暮寒一切听师傅吩咐。”
楚亭风严厉的目光似刀锋，让白暮寒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心想着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哪怕是要了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你要发誓，今后无论何时，也不可与你大师兄为敌。”
“是，师父。”
白暮寒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脑海中前一刻还似有浪涛汹涌翻腾，片刻一后却是空空荡荡一片平静。
至于之前所想，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让师父满意的那些念头，早已碎如尘土，就待一阵风过，将那些有的无的统统吹走。
“记住你的话，否则不过是害人害己。”
“是。”
楚亭风拂袖而走后，白暮寒又跪了好久，攥紧的手指几乎僵硬的失去了只觉。
他应该是没有恨的，也说不上多痛苦，那些乞讨的日子早已将他的心练就的坚韧无比。谩骂侮辱可以成为过去，点滴的恩惠也可以被他记一辈子。
之后的白暮寒似乎变了个人，自信开朗起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心翼翼一心报恩的小乞丐不见了，有的只是灵云峰二弟子，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烧菜手艺很好的青年。
他会和大师兄谈女孩子，也会和师父说笑话，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每日变着花样的做美食，到后来连灵云峰换季的衣物被褥也是他来负责整理购买。他像一个勤恳的管家，承包了灵云峰三个人的生活所需。
大师兄曾笑称，如是灵云峰没了白暮寒，他们怕是活不下去了。
这当然是笑言，他没来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也是有人伺候的，只不过他的辛勤的确让大家免了更多麻烦，大师兄的那些侍从仆人们，只需要隔一段时间送些金银与必须品来即可。
那些日子，谁也没注意到，白暮寒不再自己动手挖野菜找食材，所有的食物都是他从山下一家猎虎那里订购的，猎户每隔几日上山一次，运来野味和米面蔬菜。
那曾经美味的银鱼，再也没出现过。
寒潭之事并无人知道。被楚亭风问起鱼的事，白暮寒也只是推说以前是偶然所得，后来再也没有遇上。
天机盘碎了的那天，楚亭风吐血昏迷，大师兄失魂落魄的下了灵云峰，临走的时候甚至没有看楚亭风一眼。
白暮寒将楚亭风抱进屋内，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的照料看护，终于将其救了回来。
醒来后的楚亭风十分虚弱，刚能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大师兄呢？”
“师父，他走了。”
那是白暮寒第一次看到那样绝望的毫无生机的大师兄。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无能为力的师父，楚亭风叹息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深深痛苦，那张超然物外的面孔如今憔悴如垂暮老翁。
白暮寒担心焦急的同时，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然隐约有丝丝的快意浮动，仿若一个生活在仙界的凡人发现仙境也不过如此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