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解剖与破壁
顾青分析着“无上之神”的能力——“无上之神”一定不是个擅长现代科技的人,谢律·锡德仓库的安保措施就是个笑话,神遣舰队的飞船也随便就让特别行动部的黑客程序给入侵了;但“无上之神”对西陆法术的驾驭能力,一定超出了他的想象。
“无上之神”也许没让第二星系变得像地球一样,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录像;但他通过芯片,共享着所有信徒的感官,同时使用“震慑术”、“蛊惑术”、“扭曲术”对信徒进行意念上的控制。
这样一来,顾青最大的优势就是使用黑客程序入侵对方的系统,蒙蔽过对方的监控系统,而最大的劣势则是一旦被人发现,就相当于被“无上之神”发现,也相当于被所有的信徒发现了。
一定范围内敌人要是只有一到两个,就像昨天“晚上”偷袭谢律·锡德科技那样,倒也还好。就怕再多出几个异能者,一个限制自己的枪法,一个限制自己的驭火术,另一个像那位红发女一样,摧毁自己的血肉之躯,再加几个在旁边策应,他可算是插翅难逃了。
他向来是个理性的人,很少去做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哪怕内心对查普林星总督充满了好奇,依旧老老实实地待在地基之中。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无聊,顾青闭上眼睛,第无数次将灵体沉降到周围的环境中。他好像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另一只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却视角独特的眼睛。
那并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有点像灰雾之上的星空——现实世界中,浓雾和星空几乎无法同时存在,可在灵识之中,二者以一种巧妙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灰雾最浓的地方也就化成了一颗小小的“星星”。那些“星星”并不明亮,有的只比周围的灰雾亮那么一丁点,那是查普林星上居民稀薄的灵体。
顾青让自己的灵体一点一点地变大、变暗,变成一片毫不引人注目的雾霭,悄无声息地离开工地,向远处黑色的建筑轮廓飘去。
黑色建筑挡住了他一部分视线,但他还是隐约地分辨出,建筑物中至少有十颗明亮的“星星”——这果然是查普林星上的最高行政机关,至少十名灵力较高的异能者守护在总督周围!他们通过芯片和“无上之神”达成了某种程度的意识共享,能够迅速得知对方的处境!
幸好自己没有一时意气,鲁莽行事,否则再回九洲建筑科技产业园,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无上之神”的能力是让人发自内心地敬畏祂、服从祂,由内而外地占有一个人的心灵和身体,祂不可能放过顾青这么个抗打耐揍的不死者。
顾青收回灵识,决定暂时放弃潜入总督府,先去别的地方游历一番,充分了解整颗查普林上的武装力量及异能者分布,再选择性地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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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只身前往“沦陷区”的第二天,反抗军驻查普林星据点。
一身白衣的庄洲雷厉风行地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双手插在衣袋里、一副蔫头耷脑样的尉兰。
他们从办公楼上下来,穿过一大片工地,来到一片白色的太空屋中。
这是九洲建筑科技产业园的实验室,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则是尉兰提出要亲手解剖感染者的大脑。
通过两年前的那场手术,庄洲知道了尉兰除了是有名的网络黑客和物理学家,同时还拥有着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和动手能力。
在尉兰提出要解剖“感染者”尸体时,庄洲心里竟然燃起了一点许久不曾有过的希望。
“你曾说过,你‘生而为奇迹’,但愿你这次又能创造奇迹吧。”庄洲在心中默默地道。
“需要打下手吗?”庄洲问道。
尉兰摇了摇头。
庄洲看着挺好笑,现在的尉兰比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是差别太多了。
那时候,尉兰穿着橙色的囚服,颈部和双腕戴着随时能发出万伏高压的电击装置,却留了一头有款有型的长发。他经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喝醉后放得很开,和人搂在一起大哭大笑,像是醉生梦死的夜店王子,或者生活迷乱的电影明星。
现在,他的衣服变得正常了,也看不出来戴着什么戒具,倒变得像个久病不愈、心如死灰的绝症患者。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只剩下一层青皮,把五官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别人面前;他的眼眶永远发红,不是因为哭过,而是因为生病;他的脊背佝偻着,也不知是真的直不起来了,还是这样能给他安全感。
他有时候,像个心思敏感、自卑感极强、经常陷入到自我世界的高中生;有时候,又像个了无牵挂、看破红尘、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百岁老人。
“看来,他还没有完全从两年前的那场手术恢复过来。”庄洲在心里评价,“也许以后会好的。”
现在,尉兰正处于心思敏感、自卑自闭的高中生状态,脑袋虽然微微低垂着,保持着一个角度没动,可从他僵硬的背部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浑身每一根汗毛都在等待庄洲离开,好让他进入自己的独处时间。
“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通知我,按实验台下方那个红色按钮就行了。”庄洲无声地叹着气,几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亲手设计出来的实验室。
比起给尉兰做手术那会儿,实验室又升级了一大截,尉兰曾经说过的、没说过的手术器械一一俱全,各种危险等级的实验区标记明确,如果再让庄洲做一次大脑剖离术,他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弄得一片狼藉了。
回到外面的世界,庄洲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看着灯塔熄灭后干净如洗的夜空,他遥遥问候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顾青——
“他也是一样的抗拒你吗?”
……
实验室中,尉兰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性。
经过露天的环境,知道远处有人正在偷偷打量自己,对他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等所有打量他的目光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才能一点一点地从自我之中抽离,将注意放在客观的事物上。
干净明亮的解剖台上,躺着一具苍白赤|裸的尸体,尸体身形精悍、脑袋光光、浑身上下纹着不少纹身,正是发展号上不断对尉兰进行挑衅的囚犯坎普。
“我知道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但是说不出来。”尉兰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感冒未愈,“……你现在早我一步解脱,用你的尸体继续告诉我你想要我知道的事,想必你也不会介意……”
他在准备室换上手术服、戴上手术面罩,拿起手术电锯,来到坎普的尸体边上。
电锯滋滋作响,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不是尉兰第一次进行尸体解剖。在他意气风发的岁月里,他曾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谈笑风生地就把活人大脑给解剖了,随随便便就发明出了共感装置,一言不合又把人给电死了。
没有比他更冷静的外科医生,也没有比他更冷酷的神经学家。他像一个毫无感情的解剖机器一样,冷静地切割着最为细小的神经纤维,分析着纳米电极传来的脑电数据。
他甚至给自己找足了理由——“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他的确是字面意义上的“因此而生”,他自己就是蔚蓝科技创始人庄溥心先生“人脑计算机”项目的实验产物,没有谁比他更有立场去做这些尝试。
可现在,他到底怎么了?
连解剖一具尸体的大脑,对他来说都成了无比艰难的事情……
“心圣。”尉兰气喘吁吁地靠在实验室墙上,冷酷地说道,“你要再不出来,以后就再也别出来了。”
没有来自西陆的力量,他连那颗脑壳都没有办法锯开。
不一会儿,沉寂已久的灵体深处终于传来了心圣的声音:“‘再不出来’?好像你已经呼唤了我很多次,而我没有搭理你一样。怎么,现在手术拿不动刀,又记起我了?这还不是因为你新婚燕尔、夜夜春宵、不知节制导致的,是不是啊,‘兰儿’?”
尉兰被心圣那声“兰儿”叫得浑身一个激灵,从近乎崩溃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了一点。随即,他立马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和我共感了?”
“……”心圣真真正正地“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轻笑,“我和你之间不是通过你那个‘共感装置’进行交流的。再说,我又不想体验……我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