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娘亲不容易

腊月，寒冬，梅花，傲雪。

禅房内茶香氤氲，女子跪坐于佛像前，青丝盘肩素手托着茶盏，螓首低垂痴痴地看着盏中两三片茶叶。

意好似在盏中，却是在情深处。

寒风卷起三重雪，经书哗哗啦啦，烛光明明灭灭。

“桃施主，三日颂经期已满，饮下净心茶便是佛门子弟。”寒风侵入长眉飘忽，老和尚双眸微阖慢腾腾地说道。

寺院大门外有滴答声作响，血珠接连不断地砸落，在地表上溅起血花朵朵，雪与血交映妖艳且可怖。

小和尚稚嫩的小脸上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淡定地看着身前唇白面紫头破血流的男子，内心如同一潭水一般毫无波澜。

“施主，请回。”小和尚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极具贯彻力。

说完，小和尚便匆匆掏出怀中有他巴掌大的菜包子，嘴巴张得老大了，说是深渊也不为过，可只咬去包子的小部分。

这是他最喜欢的包子，他可舍不得两三口吃完，囫囵吞枣就没有那般味道了，喜欢的东西就要慢慢品尝。

细嚼慢咽一番后吞下一口唾沫，仍未听闻男子回应，小和尚眸子一阖一张，撅起小嘴说道：“晓得没？”

沙～

最终以一声清脆结尾。

“唔～。”年纪虽然不大，但小和尚的眉毛好似抹了碳，如同卧蚕横在眸子上，瞅见男子倒在雪地后便屁颠屁颠地朝禅房奔去，背影很是可爱。

昨日师傅讲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七级浮屠可以换好多包子，我得赶快告诉师傅去，不然这人冻死了就没馒头吃了。

呼呼～

小和尚推开摇拽的木门，咽下卡在喉咙的包子后猛吸了几口气，方才含糊不清地说道：“师傅，那人又来找桃夭姐姐了。”

“静心，你又偷吃包子了。”老和尚食指微曲轻轻地敲了一下小和尚的脑袋。

“我怎么会偷吃自己呢？”小和尚挠了挠光溜溜的小脑袋，一脸笑嘻嘻地说道。

师傅真厉害，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比师傅更厉害的人，这样师傅就不知道我偷吃包子了。

包子是女子为小和尚取的名字，虽然与女子相识的日子屈指可数，但小和尚很是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喜欢女子，仿佛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小和尚法号静心，自打记事以来包子就生活在这片寺院内吃斋念经，虽然日复一日但也不觉得无趣，无忧无虑是他生活的概括，对于包子来说幸福就是有包子吃。

“静心静心，你总是静不下心。”老和尚长舒一口浊气，屈指轻敲了包子脑瓜一下。

“众生烦恼，烦恼皆苦。”

“静，移不动制万动。静，心则清，体则凉。喜、怒、哀、惊、乱、静全由心生。”

“佛曰:冰寒千古....”

包子耸肩，表示习以为常，师傅讲起经来就同跟头虫一般三更半夜在耳畔叫喊个不停，跟头虫能一巴掌拍死但师傅总不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傅，那人晕倒在大门了。”大眼转了好几圈，包子一拍脑壳赶忙说道。

女子娇躯轻颤，朱唇张翕似是要说些什么。

哐当！

铜盏与地面发出一声清脆。

许些茶水溅射到老和尚的破草鞋上，叶子零散地黏着瓷砖。

小和尚轻怔，若有所思的瞅向桃夭，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眉头挤在一起，乌黑的眸子扑闪着。

桃夭姐姐是在担心那人吗？可是担心那人怎么会不愿意见到那人...

“唉～”包子脑瓜儿轻晃。

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老和尚似是明了包子的心思，爬满老茧的手轻放在包子光滑的小脑袋上，语气不咸不淡：“桃施主，尘缘未了。”

......

山下小镇一隅一客栈。

“咳、咳”两声急促的咳嗽声在小屋内荡起。

“小夭，小夭。”男子额头处裹着厚实的麻布，薄唇蠕动，低声喃喃着。

眸底映出的朦胧渐渐明了，男子绷紧的神经方才彻底松弛。

“阿尘，我在。”女子端着的木盆应声道。

声音轻柔，却不是江南女子那份柔弱，很是好听。

闻言易尘唇角咧开，眉眼弯弯笑道：“脑袋算是没白磕。”

俊脸的喜悦将那份病态一扫而净。

“若我袖手旁观......”

“你不会。”未待轻柔的声音落下，易尘就笑盈盈地说道。

木盆里血水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